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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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用謝,」,白蕙搖搖頭,「這是我到你家來應做的事。」 「如果說你是珊珊的老師,該為她操心,那麼你為爺爺所做的,卻完全是額外負擔。何況從珊珊的進步可以看到你化費的心血。」 「請別忘記,丁先生,你媽媽付給我很高的工資。」白蕙的語氣中略含揄榆之意。 西平卻益發嚴肅認真起來:「有些東西是金錢換不來的,爺爺剛才全對我說了。」 白蕙被他的誠摯感動了,因此也坦誠地說:「我願意為他們做事。他們一個是渴望關懷、求知欲很強的孩子,一個是已部分喪失生活能力、卻熱愛生活的老人。我很願意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們,使他們愉快。」 「只是你付出的太多,而能得到的,卻太少了。」 「不,我覺得給予和奉獻能給我帶來真正的滿足。當我體會到珊珊和爺爺的愛和信任時,我由衷地喜悅、愉快。有時我甚至感謝上帝,是他突然賜予我一個爺爺和妹妹。要知道我可沒有你富有,我只有一個媽媽。」 「我很高興你把這兒看成自己的家」,西平很感動地看著白蕙,「但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對你表示感謝。」 白蕙不想再聽這種感謝的話,便換了個話題:「這次到外面跑了一大圈,收穫如何?」 「收穫談不上。只能說給公司辦了點事,自己長了點見識而已。」 白蕙故意逗趣:「閑的時候,是否又一人去泡咖啡館,享受那熱鬧中的恬靜了?」 西平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那次在「今夜」咖啡館他自己說過的話。呵,難忘的「今夜」!一種強烈的衝動攫住了他,他搖搖頭,幾乎是自語似地說:「那裡沒咖啡館,就是有,我也不會去了!」 「為什麼?」 「我會想起『今夜』。」 「今夜?」 「是啊,我們的『今夜』,難道你忘了?」 又需要轉換話題了,於是白蕙說:「既然你空閒時沒泡咖啡館,那為什麼不幹點別的?」 「做什麼呢?」 「可以寫信呀」,白蕙接得很快,似乎胸有成竹一般:「你不在時,爺爺和珊珊都很想你。我想你媽媽也一定如此。他們要是能收到你的信,不知會有多高興。可自我來你家後,還沒見你給他們寫過一封信。聽珊珊說,你在法國時也幾乎不寫信回家。有空寧可去泡咖啡館。」 「天啊,」西乎故意誇張地把手一舉,「你可真是個當老師的天才,有了珊珊和爺爺兩個學生還不夠,還想讓我也當個規矩的學生!」 又是一個清新宜人的夏日之晨。 白蕙仍是早早起床,抱著繼宗一定要為她買下的《梅裡美書信集》第一卷,到她的小天地——蝴蝶蘭花畦前的小亭子裡去了。 周圍安靜極了,連最喜歡在清晨嘰喳聒噪的麻雀們都還在酣睡。只有一縷輕紗般的薄霧,纏繞著園中大樹的腰際,並緩緩流動、升騰…… 白蕙很快被梅裡美那優美典雅的文筆所吸引,她讀得很專心。 可是,人的神經系統就是那麼奇怪,雖是在全神貫注的時候,也並非對周圍的一切全然失去了知覺,何況白蕙畢竟是在一個比較陌生的環境之中。讀著讀著,她忽然覺得有一種感覺,像是一股微妙的生物電,又像是一道不可見的光,在自己的背後波動閃爍。猛地,一陣戰慄沿著脊柱直爬上頸部。她顫抖一下,抬起頭來,以極大的勇氣,轉身看了一眼。 背後什麼也沒有,只有大樹、小樹、籬笆、柵欄和柵欄外一座灰色的小樓。白蕙把視線在小樓上停了一下,只見它的一排窗戶都拉著簾子,沒有一點動靜。 白蕙在心裡笑目己;疑神疑鬼的! 於是,她再次集中注意力,讀起梅裡美來。然而,白蕙那敏銳的直感實在並沒有錯。只是由於距離較遠,光線較暗,她不可能看清周圍的一切。她方才曾稍加凝視的那座小樓,二樓的一個窗口後面,那拉得嚴嚴實實的簾子其實正隙開了一條縫。在那小縫旁,一雙灼熱的、噴著近於瘋狂的火焰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窺視著她,嘴裡還在喃喃地念叨著什麼。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呵。那巨淵深潭一般的眼底,仿佛活火山似的,正翻滾著噴薄欲出的岩漿。而且這雙眼睛又是怎樣地鑲嵌在那人蒼白、瘦削而失神的面龐上。當他忘乎所以地以細長而柔弱的手指,抖抖地分開窗簾,抖抖地抓住窗簾的邊緣,使縫隙不至於太大,當他一動不動死死盯著白蕙時,對於他來說世界早已不再存在,時光早已完全停駐,而他自己也幾乎變成了一具僵硬的木乃伊,僅僅多了一絲遊氣而已。 已經不止一天,當白蕙初次在園子的這個角落出現,他就注意到了。起初,他以為是夢。他躲在窗後窺視,拼命睜大眼睛。他終於發現了白蕙出沒的規律。從此,他每天清晨就早早地在這窗戶後等著白蕙的來臨…… 半個多小時過去。白蕙又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噤,她放下書本。恰在這時,聽到有人跑步的聲音。循聲看去,只見丁西平身著一身淺藍的運動衫。正從那片松樹後跑過來。 白蕙似乎感到有了某種安全感,一絲笑意浮上她的臉龐。 西平也見到白蕙了。他跑到亭子裡,擦擦額上的汗,說,「白小姐,真早啊,我還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起床的呢。」 「你每天都跑步嗎?」 「只要時間允許。你呢?」 白蕙搖搖頭:「我不太喜歡劇烈活動,除了偶爾打打網球。」 「哈,總算給我找到一條你的大缺點。」西平快活地笑起來,立刻又放低聲音,湊近白蕙道:「可不是我嚇唬你,你要不注意鍛煉,過幾年,不是越來越瘦弱,就是變成個大肥婆,你不害怕?」 「管不了那麼多啦,與其用跑步來保持體型,還不如利用這時間多看些書。」白蕙滿不在乎地說。 西平想:你當然不用怕,象你這樣的美人,擔心這個問題確實是多餘的。 於是,他隨手拿過白蕙的書,翻了一下,說:「你在讀梅裡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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