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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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客廳佈置得富麗而典雅。擦得鋥亮的巨大水晶蓮花吊燈輝煌地亮著,四壁許多乳白色的小燈,形狀象一朵朵含苞的荷花,把整個大廳烘托得一片溫馨柔和。彩燈彩帶之類稍沾俗氣的東西一概不用,卻適當而巧妙地安排了許多鮮花——好在丁家的暖房盡能供應。沙發和矮幾擺放在客廳兩端,當中留出了寬敞的舞池。那些座位都安排得錯落有致,極便形成一個一個的談話中心。邊上還放著不少輕便的可以隨意移動的軟凳和椅子,可供那些臨時加入談話的人使用。西平喜歡那種隨意交談的沙龍氣氛,而不想讓大家只是一味地跳舞。一側的長桌上放著豐盛的食物,蛋糕、點心、糖果、時鮮果品、飲料乃至香檳,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來客可以根據口味和需要自由取用。 在方丹的印象裡,丁家已經多年沒有舉行過如此盛大而豪華的晚會。她年輕時喜歡熱鬧,父親方汝亭在世時,每年總要應她的請求在家裡辦好幾次晚會。那時候真是方丹的黃金時代,享盡了青春年華,也出足了風頭。後來她和文健一起去法國。剛回國那幾年,還舉辦過幾回招待親朋好友的晚會。可是隨著文健事業的發展、公務的繁忙,隨著他們年齡的增長,這種興致大大降低,越來越懶得張羅了。 但是今晚,方丹在兒子身上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青春。她禁不住朝興奮忙碌地招待著客人的西平投去一瞥滿意甚至頗為自豪的眼光。 丁文健的心情與方丹不大一樣。他本來就是個事業型的人物。多年的辛苦經營和在生產競爭、商業傾軋風浪中,為實利而進行的奮鬥使他從外形到內心都變得僵硬、冷酷起來。不少同行在背後笑他是「富有的苦行僧」,笑他減縮到最低水平的精神生活需求。作為一個大公司的總裁,日常應酬交際極為頻繁。上海灘各大酒家飯店沒有他不曾去過的;各種小聚、盛宴,往往弄得他應接不暇。在許多場合,他也不得不逢場作戲,有時甚至不得不與歌兒舞女虛與委蛇。但他確實既無任何嗜好,又絕不沉溺女色。近年來,就是對於妻子方丹,他也漸漸僅限於每日兩次禮貌的問候了,不過,今晚他還是按方丹的要求,早早回家,並且換上和方丹白色禮服相稱的黑燕尾服,輕挽著方丹的手臂,準時出現在佳賓濟濟的大廳裡。 方丹和文建步下樓梯,進入大廳,形成晚會的第一個高潮。那些散坐在沙發裡的青年們,只覺得眼前一亮,紛紛離座起立。 西平領著父母繞場一周,把來賓——一向他們作了介紹。方丹的清麗、雍容和高雅,使那些初次見到她的男女青年無不歎為觀止。而她卻以毫無矯飾的親切笑容和他們寒暄招呼,更使眾人如沐春風。方丹見繼珍穿著一套深玫瑰紅的曳地長裙,髮式和面容的修飾也都恰到好處,堪算今夜女賓中的佼佼者,禁不住稱讚幾句,文健也附和著誇獎她。繼珍心中得意,卻笑著推出站在她身旁的珊珊,說:「瞧,小珊珊才漂亮得象個公主呢!」 因為沒見到繼宗,文健問繼珍。繼珍告訴他:「哥哥一來就去看爺爺了。」 珊珊確實漂亮,而且活潑大方。那些女賓無人不喜歡她。剛才,她們正鬧著要珊珊表演節目時,文健、方丹來了。所以,當文健幾句簡短的歡迎辭結束之後,她們便公推繼珍做代表,要求珊珊正式表演,大廳裡立刻響起一片掌聲。好在珊珊早有準備——也許女客們已經摸到了情況,這才提出要求——她在繼珍陪同下,大大方方地站到鋼琴旁邊,由繼珍的好朋友陳慰芳為她伴奏。珊珊唱了兩支歌,又跳了一個舞。這就形成了晚會的第二個高潮。 晚會的第三個高潮是猜謎和跳舞。猜謎是個插曲,但也很重要。因為西平宣佈,必須猜出謎語才能去挑選頭飾和眼罩。只見長順端出一個大漆盤,上面放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許多紙片,在男女客人面前走了一遍,任憑他們抓取其中的一個。 客廳裡頓時安靜下來,但馬上又恢復了熱鬧,議論聲、嬉笑聲響起一片。 繼珍當然是第一個猜出來的,因為她早從白蕙那裡看過謎底。她舉著手中的小紙片,連聲高叫「猜中了,猜中了」,一面就跑到擺放著化裝物品的長桌旁,向西平對過謎底,隨即挑選了那副她早已看上的金色皇冠狀頭飾。這皇冠配上她烏黑的披肩長髮,豔麗的曳地長裙,使她足當晚會的皇后而無愧。 方丹看著這群孩子們無憂無慮地快活嬉鬧,也不覺把剛才文健提前獨自離去所引起的不快沖淡了許多。她揣摩著那幾個陌生的女孩子中,誰會戴上那一頂西平親手制做的紫色花冠。她看到頭戴皇冠的繼珍容光煥發地走過,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過的美好青春,思緒不禁飄向很遠很遠…… 此時,繼珍正興奮地幫著一個個女友破謎,挑選頭飾,得意地領受著女伴們欽慕的眼神。她心中倒有些感激起白蕙來,甚至一時想到,白蕙那天特意讓她轉交這些謎語,或許就是為了給她創造這麼一個機會?但馬上又否定了。她嘲笑自己又犯傻,把人家想得那麼好。她白蕙不在我繼珍這兒,能見到西平嗎?她有什麼辦法把謎語直接交給西平?如果有辦法,她早自己去了,哼!這麼一想,倒使她注意到,直到現在,白蕙還沒有來。西平明明說是給她請柬的嘛,她會放棄這個機會?那麼,為什麼遲遲不來?繼珍心裡不禁暗暗罵道:「還不是端臭架子!姍姍來遲,無非是想引人注目罷了。穿不出漂亮的禮服,就靠這種手段來招搖,我看你有什麼用!」 除繼珍外,還有兩個人注意到白蕙尚未出現。一個是繼宗,他剛從丁皓那兒告辭出來,進人大廳頭一個目標就是搜索白蕙。 自從繼珍點破繼宗的心思,特別是那次當著白蕙的面一頓搶白之後,繼宗見到白蕙就多了幾分拘謹——他就是這麼個人。但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這種克制使他有多麼痛苦。好幾次,他曾想勇敢一些跑到學院去找白蕙。她不是想看點普羅文藝嗎?她不是表示過願意聽聽青年會的報告嗎?這都是自己去找她的好由頭呀!可是他卻終於沒有敢行動。甚至在自己家中,他都避免與白蕙多見面、多說話,生怕引起白蕙的誤會和不快。本來,今天的晚會倒是一個好機會,白蕙在這裡沒有別的熟識的男伴,自己理應多陪伴著她。白蕙既不會見怪,旁人也未必注意。可為什麼她竟不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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