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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不准你多嘴,也不准你插手。你就當沒看見,我自己會處理!」我少見的嚴厲嚇著了予勤,她只得乖乖地陪我繞了一大圈的路。

  晚餐時,我一再示意蠢蠢欲動的予勤閉嘴。聶詠夷心事重重,吃得很少,因此也沒發現我和予勤一直眉來眼去的。

  吃過飯,我和聶詠夷一起回房看書、聽音樂。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兩個人一起做,可是有他在身旁的感覺就是不同。

  在悠揚的古典樂聲中,我苦思著要如何開口討一個解釋。但有什麼好解釋的?聶詠夷吻著別的女人的畫面像是在我腦海裡生了根,抹都抹不去。我在心中排演了好幾次──先告訴他我看到了這件事,然後再問他怎麼一回事。如果……不是太過分的情況,那就算了。很可能是一個女人千方百計地挑逗他,他一時失了魂才吻了她,而後因為想對我告解又不知如何啟齒,所以才一直心神不寧。我愈想愈覺得這個假設很有可能,乾脆我快點把事情攤開來講,我們兩個也好早點解脫。

  我正要開口時,聶詠夷倒搶了個先。

  「盼盼,我晚上有點事要出去,你別等我。」他抓了件外套,拿了車鑰匙就匆匆忙忙地往房門口走去。

  「聶大哥,」我喚住了他,卻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吞下去。「呃……你夜裡開車要小心。」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頗具深意地瞧了我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中到底蘊含了什麼?是柔情抑或是心虛,我竟是看不清。我該相信他的,但他的行徑真的讓人難以理解。從前要是週六、周日他有事,都會先跟我說一聲的,今天卻沒有,而我剛好又在下午撞見他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他若騙了我,我一定會傷心欲絕,我一直以為我們對彼此都是誠實的。

  我不想懷疑他,可是心裡卻無法平靜下來。這些年,我們之間的信任或許比愛還多──相信對方是個品格良好的人,是個不會傷害自己的人,所以我們過得很自在。如果聶詠夷有外遇,那我怎麼辦?是要花心思維繫住婚姻,還是該絕然而去?我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不過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個人,讓我無怨無悔地當個傻氣的女人……不,我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斷定聶詠夷負我?

  胡思亂想到頭有些疼痛,我才告訴自己別想了,先睡一覺吧!明晨醒來,希望我能發現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擾,本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星期一上班時,我一直無法集中精神。聶詠夷居然徹夜未歸,到我出門上班前都沒有回來。我只好騙孩子們說他一大早就到公司開一個很重要的晨間會議,我自己也匆匆忙忙地出門,以閃避予勤疑惑的眼神。事情愈想愈有那麼個譜,難道他真愛上外面的女人了?

  「副總,有位小姐堅持請你聽電話。」我正分神想著私事時,冷不防被秘書的內線電話嚇了一跳。

  「掛掉!」我不想再讓工作範圍外的事佔用我的心力。

  「她說……她是聶先生的朋友,請副總一定要接電話。」

  打電話找我卻自稱是聶詠夷的朋友,難怪連秘書都覺得不對勁。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按下按鈕接了電話。「你好,我是蘇盼盼。你是哪位?」

  「蘇小姐,」話筒裡傳來的聲音清柔卻有些緊張、膽怯,害我的心跳也加快起來。

  「我是詠夷的……一位老朋友,想約你吃個飯,當面聊聊。」

  電視劇裡的橋段中,這就是第三者示威的標準前奏曲了!儘管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地楚楚可憐。

  我才不怕呢!

  「那就今天中午吧!你挑個地方。」這很公平吧,我定時間,她挑地點,沒有人吃虧。

  「十二點半,我在蘇氏企業對面的法國餐廳等你。」她倒也乾脆。

  「那我怎麼認你?」

  「我認得你。」是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知道我公司的地址、電話,知道我的長相……可能還更多。我隱隱約約有一股要敗戰的預感。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我刻意地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從容赴約。說從容是裝出來的,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個女人和聶詠夷的關係非比尋常。

  進了那家法國餐廳,很慶倖沒發現任何同事。我左顧右盼地打量餐廳裡的顧客,不知道她來了沒?猛地,我在靠窗的角落發琪了一個有著烏黑長髮、正低頭沉思的女子。

  那纖細的身影與飄逸的長髮勾起了我昨日目睹聶詠夷和某個女子熱吻的回憶。是她,錯不了的。

  我自顧自地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坐,她顯然被我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抬起頭用驚詫的眼神看我。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我不禁愣住了!

  是她嗎?還是一個長得神似她的絕色女子?她的五官、肌膚、身材,無一不散發著誘人的光彩,就連身為女人的我,也無法不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我是蘇盼盼,是你約我的吧?」罷了,若是敗在這樣一個女人的手上,我也服了。

  「不好意思,打擾蘇小姐了。」她很有禮貌的客套話,卻讓我聽了覺得很刺耳。一直都稱呼我蘇小姐,難不成她不肯承認我是聶詠夷的妻子?

  「你是……」

  「我是於香凝。」她小小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卻在我耳邊成了轟然巨響。

  於香凝?!這個世界上真有死而復生的離奇故事?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什麼天大的委屈?

  「大家不是都說你死了嗎?」我這時的心情,想聽故事的成分已遠遠大過去聯想她和聶詠夷久別重逢可能會激起的種種情緒了。

  她苦笑了一聲。「回頭看過去,就像一場夢似的。八年前,我突然覺得很悶,就到法國的姊姊家去散心,詠夷那麼忙,自然不可能陪我去。到了法國,我便參加了一個旅行社辦的地中海行程,誰知道船竟然撞上了暗礁。我跌落在海裡,在海上飄呀飄的,飄到了一個小島上,昏迷了好幾天。那時姊姊、姊夫聽一個同行的生還者言之鑿鑿地說看到我在翻船時被火焰吞沒,當地警方又一直找不著我,我就被列報死亡了。」

  「我在小島上休養了一個多月,大難不死,對很多事都有了新的想法。在臺灣,詠夷待我是沒話說的,可是我心裡還是覺得不快活。我自小就被說是個美人胚子,大家都喜歡我、讓著我,我從不用費什麼力,就能得到許多東西。認識了詠夷後,我一下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又沒半點驕氣,願意讓我分享他所擁有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他爸媽心裡很不舒坦,嫌我家世不怎麼樣又沒念過什麼書,更不是會幫他拓展事業版圖的女人。

  詠夷的生活圈子,我也打不進去,我和那些人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大家不過敬我是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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