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嫦宏 > 威風老師 >


  江瀞抽噎得更凶了,極度顫動的肩頭,在在捶打著他的心,一次比一次重,一聲比一聲疼,為了使自己的心不因過度疼痛而瀕臨衰竭狀況,不顧一切的,他攬住了她。

  「別哭了,我放你走。」他吻著她的發。「如果你真的不要我,我放你走,不要傷心了,好不好?嗯?」

  他摩挲著她的小腦袋,繼續說:「那天在頂樓我說的話對你來說或許衝擊太大,但絕不是心血來潮。不相信對嗎?那是因為你沒有在書店裡遇過一個女孩,她逮住了一個偷書賊,勇敢率直的模樣讓人一眼就喜歡上她,如果你的運氣夠好一點,甚至可以在她的學校認識她,感受她如光一樣的朝氣活力、雲一樣的柔軟體貼。而當有一天,你發現這個女孩在你心中已佔據不少地位,甚至想分分秒秒都見到她時,江瀞,你告訴我,要是你的話,你會如何全身安然而退?」

  她停止了抽搐,兩眼紅腫的盯著他襟前鈕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回答他什麼。

  赫威風則松了一口氣,緩緩地呼了呼她的髮絲,拉開她。「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如果你在路上遇到我,還會理我叫我嗎?」

  「啊?喔……會啊。」她和著濃濃的鼻音說,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師生之道多少也會兼顧點。

  「叫我什麼?」

  「老師。」不然叫什麼?

  「老師?」赫威風淺笑了一句。「江瀞,幫老師一個忙好嗎?」

  哭過之後,又聽了他一席比「告白」更令人動容的話,她平靜的點了點頭。

  「喊我一聲。」

  「老師。」

  「不,是赫威風,我的名字。」

  「赫威風。」她在暗地裡是這麼喊他,所以今天當著他的面叫起來倒沒啥彆扭。

  「再喊一遍。」

  「赫威風。」她的嗓音清甜不膩,聽起來格外悅耳。

  他的嘴角終於向上揚了起來。「下次走在路上看到我,記得要喊赫威風,嗯?」

  說完這話之後的兩個禮拜,江瀞的班上來了個代班導。

  從此,她不曾在路上看過他。

  參加完母后的婚禮,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點半。

  高中畢業後,同學們一個個升學去,念二專、四技、大學,甚至出國的,幾年下來,或許是工作,或許是婚嫁,大家散居各地,各忙各的,總也難湊出個日子聚首。「喝喜酒」不過是巧立名目,讓人們放下手邊的工作,名正言順的圍在一塊,而七、八年沒說的話,又豈是一場忙亂的喜宴中就說得完,於是ㄙㄨㄚˋ了午茶、又ㄙㄨㄚˋ了晚餐,消夜當然也沒跑掉的,大夥聊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江瀞揉著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腳踝,細嚼這多語的一天。八年了呢,當年的無憂少女一個個嫁人妻、為人母,褪去無知的糖衣,品嘗人生的甘苦,有人抱怨先生的不忠誠,有人批評社會亂象帶給下一代的影響,有人總覺得有更好的工作等著她去跳槽,當然也有人感歎時光的流逝。

  她換上家居服,坐在梳妝枱前卸妝。為了今天的婚禮,她特地去洗了頭,把她齊眉的妹妹頭吹得更亮麗柔順,雖然她的膚質一直好得不上妝就很漂亮,但為了不失禮,她還是畫了眼彩,塗了口紅,整個人是脫俗的清新,在一群玫瑰貴婦打扮的女人中,她像朵百合,幽雅的吐露芬芳。

  馬齒徒長,澎澎是這麼稱呼她的保養之道。她原本也以為自己的「馬齒」只是外貌,未料在楊思萍拿出一張卡片後,才發現心底深處的馬齒這麼多年以來沒有再為誰發芽過。自從他走了之後。

  「說到赫威風,我有樣東西要給你們看……」楊思萍從背包裡掏出一封泛黃的卡片,信封上蒼勁的字寫著:會三愛班同學 收

  「這什麼?!」有人迫不及待的拆開卡片。

  「這是赫威風祝我們順利畢業的賀卡。」

  高三畢業的那年,楊思萍應全班要求,寄了封畢業典禮邀請函給赫威風。說真的,他的突然離職,帶給她們除了不解外,還有深深的不舍。在送行的餐會上,好多人哭紅了眼,也只見他笑著說:「會有機會再見的,你們要認真念書,明年畢業典禮我可是會回來參加的喔,看看有誰被留校察看。」這句話彷佛全班的一個共同理想,於是在鳳凰花開的季節,大家就想起了他。

  但由於他留的住址是學校宿舍的住址,經過多方打探才得來的私人住址,使得大家對他是否會如期收到邀請卡,都不抱希望。果然,他在畢業典禮上沒有出席。

  畢業典禮過後沒幾天,楊思萍回學校補辦離校手續,在學校會三愛的信箱發現了這張卡片。

  卡片傳過喜宴在座的每個人手裡,彷佛被加溫似的,讓最後一個拿到卡片的江瀞,感覺它正微微熨燙著手心。

  收到同學們的邀請卡,老師非常高興,但因為老師人在國外,所以不能親自向你們道賀。恭禧你們,畢業了。

  赫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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