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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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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參加過一種婚宴嗎?那種闊別七、八年,突然有人結婚,又把所有人併攏在一張圓桌上的婚宴。 一場婚禮,一場變相的同學會。 誠如電視廣告所言,闊別七八年,再相見沒有人不卯足了勁,在外表上好好地下了一番苦工,就怕萬一一個不小心讓別人專美於前的比了下去。然而,總有例外。 「江瀞,你怎麼一點都沒變?!」在新娘休息室裡,一句寒暄把所有人的目光全轉移到房門口。 微卷的妹妹頭,略施薄粉的兩頰像是吹彈可破,黑湛湛的雙眼、穠纖合度的腰身;若非身上那套非正式的褲裝,實在難以令人想像時光如流水般的劃過每人臉上八年,而她,彷佛躲過光陰這頭洪水猛獸似的,依然停留在當時的花樣年華。 「母后,此言差矣!」江瀞堆起她的金字招牌笑容,對著頭頂婚紗,整張臉化得「美侖美奐」的吳華萱說:「我今天可是為了你,抹了粉,還穿上高跟鞋呢!」 江瀞笑眯眯的把臉湊向她:「瞧,是不是,想我江瀞曾有幾時為人梳妝打扮過,那是因為你耶,母后。」順手又撩了撩褲管,嶄新的黑色高跟鞋證明她平時真的不穿。 學生時代的回憶總占住人們過半的記憶,就像高二那年班上的英文課演了出話劇,吳華萱演她的母后,她就這麼稱呼她到現在。 「去去去,你這個惹人厭的白雪公主,別拿你那張蘋果臉在我面前晃,新娘子是禁不起刺激的。」吳華萱忍不住掐了她的臉頰一把。唉!真夠粉嫩的。 「就是說嘛,江瀞你的命未免也太好了點吧,也不想想你是在做什麼的,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膚質,存心想氣死我們這群作息正常、照三餐保養的上班族嗎?」 「做什麼的?」江瀞使著壞壞的笑。「不就是黑的嗎?白天見不得人嘛,當然什麼紫外線、黑色素就統統遇不到啦。怎麼樣啊,各位想美白的伯母嬸嬸們有沒有與趣呢,瘋狗理容院誠摯期待您的大駕光臨喲!」說著,清純的臉龐轉為妖嬌的豔婦狀,語氣中摻著購物頻道的曖昧,令在場的人全笑岔了氣。 「喂!江瀞,拜託你,都幾歲了還那麼會要寶。」 「是啊,枉費你媽生了你一副氣質佳、內涵豐的優質外表,結果一講話就全洩底了。」 大家一言一語的藉由挖苦搞笑,發掘曾屬於彼此的共通情感。 「難怪我們高中三年換了四、五個導師,有你這種寶氣班長……」 「我這種寶氣班長有什麼不好,還不是被你們當馬戲團的耍了六個學期,這群忘恩負義的女人。」 「錯,江瀞你只有被我們耍五又二分之一學期,忘了嗎?高二那年有改選一次班長喲!」 「曖,對喔,我們高二那時候……啊!有個班導很帥有沒有,叫赫威風的。」 「對對對,教我們企管嘛,上他的課都好緊張,老喜歡叫人起來問問題。」 「就是說啊,他每次都是這樣……」有人即與表演起來。「呃……我們找43號同學回答……」 從來沒有一次被點到名的人能作答如流,通常都只見一尊尊的「女關公」杵在一片鴉雀無聲的寂靜裡,等待奇跡。 「答不出來……」赫威風——一個剛從美國修完企管碩士的年輕男子。挺拔,這是所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文藝青年,這是你和他交談後的感想;謙和,這是公認的總評;帥,這是女學生的唯一形容字眼。 這麼一個啵棒的年輕男老師,要說在女子高職裡不吃香,鬼才相信。所以,縱使大家心裡嘀咕著下一個倒黴的人不知是誰時,心裡的另一半聲音仍是傾向愛慕的。 「找個人來救你吧。」他總是這麼引起「鬩牆」的。 江瀞撇撇嘴,似乎已預警到下一個倒黴鬼。 「班長。」 答案揭曉的剎那,江瀞唉了一聲。 「怎麼又是我?!」齜牙咧嘴也好、垂頭喪氣也罷,各式各樣的表情早在赫威風來接班導後,一天一點一滴的用盡,直到現在,她只能面無表情。 「好,班長。」赫威風習慣的朝教室某個角落望,看著一個嫋嫋身影起身,探著看似精明的腦袋,心有不甘的喊:「有。」 「有答案嗎?」他步下講臺,踱到她的坐位旁。若說人如其名,赫威風的風充其量也不過如三月春風,徐徐緩緩,但那拂面而來的溫柔,卻又足以匹敵八月的強烈颱風,吹得所有所有人都忘了今夕何夕。 江瀞杏眼圓瞪著黑板上斑斑剝剝的石灰線條,也不知怎地,打從來接任班導的第一天起,她看他就是不順眼。拿現在來說吧,她又看不得他那副「天下為公」的博愛樣。明明知道同學們對他的孺慕,卻又擺出一副無辜的「純情」,簡直是討厭極了。 「莫名其妙!」她咕噥著。 「嗯?」赫威風昂藏一七八的身高,不得已彎了下來。「班長?」 江瀞隨聲的轉了臉,在四目交接的一剎那,不忘再瞪他一眼,才嘰嘰咕咕的把答案說了一遍。 這世上怎能有如此明亮的眼睛呢?赫威風在遭遇瞪眼事件後,反射到大腦的第一個指令。而非常可笑的,他竟為了貪婪這道指令帶來的驚豔,總是不厭其「瞪」的出招,而江瀞也不負他所望的,沒有一次是和顏悅色。 「……今天課就先上到這裡,下課後,學藝記得來拿回周記,下個禮拜要段考,星期天別玩太瘋,下課。」 「起立、敬禮……」江瀞清亮的嗓音響起。 教室一隅掀起某陣騷動。 「借我看……我先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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