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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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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不能再跟那個姓莫的有所牽連!楚連咬牙切齒地想說。立足燕州十八年,他不能自己在這裡辛苦建立的基業毀於一旦。 這件事,關係著楚薇楓的名節及楚家的聲譽,他絕不能讓此事傳出去。 「可否請楚老爺告知,府中近日是否有哪位高人拜訪,請楚老爺為老朽引見,要是他願意出來,燕州百姓便有福了……」 沒等他說完,楚連突然揪斷老大夫喜孜孜的表情,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兇惡。 「你這糟老頭,現在給我聽清楚!我女兒沒遇見什麼高人!這是我十多年來在燕州造橋鋪路、行善積德所致!是我祖上憐我楚家孤女,才在此時顯了神跡,讓她痛疾好起來的!」 「可……可那傷口明明就是……」從沒聽過如此荒唐的解釋,老大夫張口結舌,懾于楚連的淫成,不敢多話。 「我說這樣就是這樣!你這糟老頭給我聽明白,它日若有人問起我女兒之事,你就照我說的告訴他們,什麼剖心醫術、遇上高人,這些若有一字半句了出去,你這生休想在燕州立足下去!」 第三章 楚家小姐奇跡似病癒的消息,幾天之後,在城裡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 楚家在燕州的財富與勢力,向來舉足輕重,尤其這件事是由向來德高望重的楚連親口說出,幾乎沒有人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於是,以往大夫往返楚家的情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燕州富貴人家紛紛派來的媒婆。 楚薇楓的美貌,早是燕州遠近馳名的。而楚家首屈一指的財富,更是連大戶人家也欣羡的,因而有意結上這門親的大有人在,但礙於她的惡疾,怕這先天的病根會誤了子孫,也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現在少了這層顧忌,有意攀權附貴的人家自然是爭先恐後托媒前來親,就怕晚了一步,富貴姻緣就此錯過了。 看著媒婆一份份帶上來的厚禮,還有一戶戶登門求親的少年公子,楚連一掃連日來的陰霾,笑得合不攏嘴。 這日,楚連喜孜孜地走進女兒房裡。 楚薇楓靠在床頭,低低喚了父親一聲。這些日子,她的氣色在昂貴藥材和杜夫人及一群婢女的悉心照料下,雖然還稱不上紅潤健康,但至少已經不復往日的蒼白消瘦。 「楓兒,爹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抬起頭。沒人知道,除了「莫韶光」這三個字,任何事對她而言,都算不上是件好消息。 「爹為你選了一門好親事,是幾個月前才告老還鄉的方相國之幼子——方仲卿。他長你三歲,人品、才學兼俱,爹一見他,就覺得只有他才配得上你,況且,少了公婆,你一過門,便是方家女主人了,爹這一點都替你考慮到了。」楚連沉浸在喜悅之中,笑得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他不勝歡喜,又是拍腿又是笑的,並沒留意楚薇楓的表情。 她垂下臉,像在忍受什麼似的閉上眼,只覺得父親的聲音今日聽來特別地刺耳。 「楓兒?」楚連期待地看著她。「你不高興嗎?」 「我知道了。」她說,抬起臉,語氣冷淡。 那種表情太明白不過了,楚連不死心,還想說些什麼。「這是樁好姻緣,楓兒。」 「我知道,官商聯姻,方家雖已淡出朝廷,縱是家世顯赫,少了富貴;而楚家有財富,就是少了那麼點兒為官的清譽。」 「楓兒!」楚連皺眉,不明白他萬般寵溺的女兒,為什麼總不能順他的心。 「爹這般苦心,也都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你怎能對爹如此評斷?」 說完,她躺了下來,面向床內,再不發一語。 等楚連離開,她又爬起身。遣退了房內所有丫頭,把房門緊緊關閉,楚薇楓壓抑著那口咽不下的怨氣,走到了妝鏡前。 這一生很長,欠不欠誰,不是你能決定的。 是誰?是誰曾跟她過這句話? 還以為這句話山高水遠,但如今,偏偏她就遇上這樣的窘迫。 她的驕縱、孤傲,難道不是楚家家財萬貫下嬌養而成的嗎? 若說欠,第一個她欠的,是父親的恩。沒有他的呵護寵溺,她能存活到遇見莫韶光? 慢慢地,怨氣消失了。一種難言的惆悵,取代她繃緊的眼眉,楚薇楓在鏡前默默褪下所有的衣裳。 …… 連她的肌膚都對莫韶光有了記憶,它們不要她了! 那個人,他在哪裡?最有資格得到她的那個莫韶光,他到底在哪裡? 問過幾個下人,他們都說,他在她病發的那天早晨,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楚家。 只有她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他曾回來過,在救了她、送回她之後,然後又悄然走了。 他明明是對自己有情的,才會這樣用心,但是,他現在在除去她病根的同時也割捨了她的人! 楚薇楓近乎冷漠地用指尖掐住淡紅色的傷口,任傷痕上傳來忿然的刺痛。 眼淚,就這麼滑下她的臉龐。 她跌坐,光潔的房子靠著妝台,從前所熟悉的翻勇桎梏,當真也跟著他消失了嗎?如今取而代之的,為什麼是這連講都講不出的哽咽與酸楚? 這種情愫和思念一個人的欲望,取代了纏身多年的心疾,煎熬得她難受不已。 莫韶光剖開的,何止是她的心而已?過去她壓抑在心海深處那種種柔軟的情愫,他也順道將之剖開取出了……傷口可以復原,可是她怎麼能忘記那種切膚的記憶之痕? 難道,她一輩子只能用這種痛楚思念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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