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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有先天心疾,帶著這種病,這輩子是不可能成婚生子的。」她吐氣如蘭,冷冷的話裡隱隱含有幽怨。「我不是個蕩婦,我只想在死之前知道男人與女人是如何在一起的。你無須擔心,以我的情況,是絕對撐不過成婚的那天所以,不必在乎我的名節。」

  她唇角微勾,淺淺抿著。又是那極冷的嘲弄。

  這番話出口,莫韶光很想大笑。這實在太荒唐了,他想笑她的真愚昧,可是當他面對她時,卻無言以對。

  楚薇楓不荒唐,她只是勇敢得不合時宜。

  醫者仁心,跟著父親行醫多年,他怎會不瞭解那種痼疾纏身、對未來不敢有期望的痛苦?

  凝視之中,他伸出手輕觸她的臉,手指滑開,沿著她纖美的頸項,在她胸口停了好久。

  暖暖如風,舒適宜人。

  當她閉上眼,沒有退縮地迎向他,理智像利爪霎時攫住莫韶光,像是被什麼燙到似的,他猛然縮回手。

  「我說過,救你是我該做的,我從沒有非分之求,包括你。」

  「那麼,你剛才為什麼碰我?」她怒道。

  他不回答,那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人的一生很長,欠不欠,不是你能決定。」

  「不長,我說過,我的時間不多了。」

  一直很少有人能激怒他,但她一意的偏執,確實惹惱了莫韶光,他突然掐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身前。

  掌心的皓腕上傳來一陣脆弱的脈動,貼著他的拇指,他的手指略略鬆開。

  他的心,莫名地像有了呼應,跟著微微紮痛起來。

  什麼刻意維持的平穩全都亂了章法!他們凝視對望,不能言語,該死的又有什麼脈絡可尋!

  他粗魯地把她拽到門外。

  「回去!你別來了!」

  冰涼的雨絲滴在她的發上,有那麼一刻,挫敗令她的心跳急湍洶湧,令她不能不倚著欄,痛苦地壓著胸口,屈下身子,忿怒著。

  但轉念間,她那紊亂的心又定了下來。

  細細回想方才的一切,她不能忽略的,是那手足無措的眼眸。楚薇楓仰起臉,瞪視突然暗去的房間。

  一向沒有概念的男女情愫,那一刻,突然有了啟蒙,楚薇楓仍掩不住輕喘,但唇角已露出個淺淺的微笑。

  他只是個男人,他並不如她想像中的超然。

  拒絕哪能輕易打斷她的決心?在她所剩無多的日子,她必須還給他些什麼,才能讓自己不平衡的感覺沉靜下來。

  第二章

  她瘋了!

  莫韶光靠在牆角,股間被撩起的欲望,和額間覆著的簿薄汗水,提醒著他,這一切並非是夢。

  他顫抖著拭去汗,熄燈的房間,涼意罩著發燙的身體打轉。

  為什麼他會幻覺自己看到那場雪?

  為什麼在碰觸她時,會有那種不能壓抑的心痛和無助?為什麼?他張大口,深深呼吸,任冰涼的空氣灌入胸口,想平復的心卻更顯熾熱。

  方才接到她的心跳.亂得沒個章法,莫韶光回想著那一刻,那是她薄命的原因嗎?

  要不是他也亂了方寸,他會更清楚明白的。

  若真是先天心疾,髻該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嗎?

  他的父親曾仕事於宮廷,醫術自比一般醫者還精湛,自小莫韶光耳濡目染,跟著父親行遍大江南北,一面行醫、一面尋人,見的世面廣,自然也碰過不少各類稀奇古怪的惡疾。

  楚薇楓的病並非無藥可救,只是需要冒險。

  他在想什麼?這種手術在記憶裡,只看見父親施行過兩次,成功的機率各一半,他竟然荒唐地想用在她身上!

  莫韶光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來了,今夜,他已經領略了楚薇楓帶給他的震撼,不可能再無動於衷了。再強留下來,只怕會有更麻煩的事發生。

  他傾聽著窗外仍未停歇的雨聲,煩躁的心緒沉澱了,殘存的,只有一種如雪般的、淡淡的哀傷……

  莫韶光呀莫韶光,他對自己說,這輩子,他是要不起這個女孩的,早在很多年以前,他的這一生,就決定了……

  燕州,將軍府。

  聽到下人報上來客的名字,何紹遠一身軍裝,笑眯眯地迎出了府。

  楚連從轎子下來,後頭拖著一車的箱子。

  「楚老弟,來者是客,你又何必這麼客氣呢?」

  「哪兒的話,大哥鎮日為燕州軍務操神,若沒有大哥,燕州百姓哪有安定日子可過?

  楚連身為燕州人,自當奉獻心力。」

  「好說好說。」幾句不著痕跡的奉承,把老將軍捧上了天,何遠笑得更開懷了。「今日來,是敘舊,還是有事請托?」

  「是這樣的……」楚連沉吟了一會兒,把那日薇楓遇襲的事約略了一遍。

  何紹遠皺眉。「有這種事?」

  他一拍桌子,喚了近身的一名士兵。

  「去,去把梁律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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