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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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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群人揮舞著拳頭大聲附和,令曉恩心頭一陣難受。 是松吟,他真的跟景源縣令遞了狀子!但,這一切怎麼能怪他呢?罪魁禍首是她啊! 丫環的手暖暖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感激地看看浣浣,在身後的小韜也拍拍她的肩膀。 他們都不怪她,曉恩強顏歡笑,心裡卻被憂傷盤踞。 侯師爺醉醺醺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廳中央,招手搖搖。 蔔老虎示意大夥兒安靜,才問:「侯老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咳……依我之見嘛,煩惱皆因強出頭!老子不是說了嗎?『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強則有不勝,不強則兵……』」他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大串,坐在廳下的易音首先蒙著耳朵大喊,把他的話給截了。 「糟老頭,有什麼屁就快放,咱們寨上不識『老子』這傢伙,也不作興之之也也這一套,聽得我全身都出疹子了!」易音聽膩他那一套,早厭惡了。 侯師爺白了他一眼,難得有個好機會闡揚老莊思想,這人真沒見地!咕噥了一聲,才開口:「不知道官字怎麼寫,也該知道做官兒的是什麼樣的東西吧!這是個什麼樣的時局?你以為每個地方都有青天大老爺?要真有,咱們會淪落為草寇嗎?少做清秋大夢啦!官兒——我呸!」侯老爹輕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告訴你,這官字怎麼寫,一塊屋頂兩張嘴兒;這兩張嘴兒,可都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作為,做的都是所謂的上騙君下欺民。呸!你跟他們說說去呀!說蔔山全都是敢做敢當的漢子,沒殺人、沒放火的,有人信才真見鬼了。」 「我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一名漢子不滿地哼聲,侯師爺眼神銳利地橫了他一眼。 「大丈夫能屈能伸,避避風頭有什麼不得了的,總比伸長脖子讓人砍來得強!反正事情不是咱們做的,對得起良心就好,吃飽撐著才跟他們硬碰硬!」這回侯師爺可不是說些顛三倒四的醉話了。 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一時之間,把眾人駁得無話可說。 「二當家的,你怎麼說?」劉文不死心,轉向小韜,想找幾個志同道合的人殺下山去。 小韜聳聳肩膀,侯老爹所說的正是他心裡想的。「侯老頭說得有道理,我沒意見。」 「官哪……我……」侯師爺打個酒嗝兒,大力地拍拍胸口。「想當年我也幹過官兒,結果呢?什麼屁都沒有!好官死啦,死得乾乾淨淨,你們淨跟那些壞胚子幹上了有什麼好處?」 蔔老虎搓搓鼻頭,複而抱胸,用深思的目光掃過在座眾人。 「大夥兒該沒忘記,當年咱們是怎麼淪落至此?現下那姓徐的混蛋給咱們這一搞,也沒多少時日好耀武揚威了,其他那些個壞蛋,聽說也沒什麼好下場。我們委屈了十多年,這冤總算伸了大半,咱們限前是該好好合計合計未來。不願意跟著我的,就回頭安安分分的當小老百姓;願意跟著我繼續做下去的,半年後咱們還是在這兒碰頭。」 他停了一會兒,目光依依不捨地掃過眾人。 「這件事其中可能有誤會,大夥兒先分批喬裝下山去吧!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我自會有個說明。山上的金銀珠寶你們全拿走吧!兄弟們跟了我這麼些年,我卻沒能好好照顧你們,實在過意不去。」說罷竟彎腰一揖,幾名年紀較長的大漢不願受他這一拜,紛紛跪了下來。 「不要這麼說!大當家的,當年要不是你傾家蕩產留我們,咱們老早都餓死異鄉了。這些東西我們不能拿,算我們回報大當家的一點兒心意。」一名中年漢子說著說著竟嗚咽起來。 「能有你們這麼些個好兄弟,我卜老虎這生算沒白活了!」他哈哈一笑,忍不住鼻酸,流下了熱淚。 第九章 在徐至圭的人情壓力下,松吟所呈上的那份公文批准得很快。兩天后,縣捕頭領了數百名官兵團團圍住了蔔山;但是蔔山上只剩下一座座空空的寨子,除了飛禽走獸,官兵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這真是有史以來圍剿得最輕鬆的一次任務。 徐至圭氣得哇哇大叫,在楊倩的命案沒捉到兇手前,眾妓院都不敢再送姑娘出去。徐至圭想提升名氣,攀權附貴的後果竟是惹來一身騷,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松吟回到了夔州。身心受到重創的他不願對家人說明什麼,只是搬離了蕭家,一人獨居在山中,過著清苦的耕讀生活。 幾個月來,他活得沉悶,過得淒冷、無望。他幾乎能夠預見自己的未來,將會憂傷地悒鬱終老。 這一晚他在茅舍裡,手握著書卷,卻怎麼也翻不到第二頁。他茫然呆滯地坐著,直到有人在木窗上敲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是你?」他濃眉斜斜皺起,瞪著那仍在叩著木窗的混蛋。 小韜坐在窗沿上斜睨著他,露出一抹饒富興味的微笑。 「你看來不怎麼好。」 這句話在松吟耳中聽來簡直字字帶刺。 「你現在是通緝犯,竟敢明目張膽地到這兒來?」 「有何不敢?」小韜微微一笑,天知道那是多麼可笑的事,喊捉賊的那些官兵,只知道拿著大刀、弓箭往蔔山鑽,卻連蔔山的人長得什麼樣都沒印象。蔔家寨藉此解散也好,說老實話,他幹賊頭子也煩了。 「如果您蕭翰林肯為咱們畫張像,四處張貼一下,也許我就不會坐在這兒對你羅哩囉嗦了。」小韜摸摸鼻子,難得咧開嘴,露出一臉令松吟氣忿不已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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