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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你怎麼……」

  「再等一會兒。」他擁著她,話中隱隱有笑意。「今晚是月圓的日子,一會兒,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你可以看得到更美麗的東西。」

  曲珞江驚愕地望著結在松枝上的白色碎花,一朵朵掩映著月華,菁華璀璨。

  「那是什麼?」她忍不住輕輕地低喃。

  「噓……別說話,一會兒就知道了。」他溫柔地開口。

  夜風掀開序幕,明潤柔滑的月光芒隨著拂動的冷峭風勢,有如仙子披撒,漸次散開。

  一陣風吹開她鬥蓬上的小帽,結在松枝上的碎冰花紛紛跟著風姿墜倒在地,像打碎一地的玻璃,清脆脆的迸裂聲起,聲音聽在曲珞江心裡,乾淨無垢。

  她無法言語,直到狄無謙體貼地替她拉上斗篷,攬她入懷。

  「第一次瞧見?」

  「那是什麼?」她傻愣愣地問。

  「住關外的人只要一瞧見霜花,就知道再過些時候,春天就要來臨了。」

  「這叫做霜花?」

  他點點頭。「今年的霜花結得特別好,你很幸運,看到有始以來最美的一次。」

  她望著狄無謙,回頭再瞧那些銀白色的結晶體。這些彩鑽般閃耀的霜花,仿佛是天空裡習以為見的星子墜落促成;而那些花,又一層一疊地飛進他蘊含笑意的黑眼珠,連她仰首驚愕的臉,都跟在他眸子裡纏綿著。

  她知道,這一夜,永遠會留在她心裡,不是因為霜花太美,而是他的用心用情。

  「咱們跑一程吧!」

  「前頭……還有嗎?」她握住狄無謙的手,不舍地上的碎冰。

  他逸出低低的笑聲,吻吻她清涼的臉頰。

  「有的,很多很多,這段路長得咱們跑一天都跑不完,就怕你會因無聊而抱怨呢!」

  「多走幾天,不就走完了?!」她為他的笑容而感染了那分喜悅。

  他低下頭,托起她尖尖的下顎,吐著白煙一般迷蒙的氣息。「當然!不過,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地走。」

  曲珞江怔愣於他口氣裡的認真。當那些話被邏輯轉化為更有力的說明,她呆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牧場的事這麼多、這麼忙!你……」曲珞江俯下頭,雙唇輕輕呵著他半溫涼的手。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她的粉腮貼著他的手,溫柔地開口:「你根本不是會開玩笑的人!」

  「對你,我永遠都是認認真真的。」他轉回頭,朝前頭揮了一鞭,畜兒開始沿著小徑邁開步伐,向前頭因月光而微弱浮出的路奔馳。

  曠野無垠無際,千株萬株的松枝同時直指著天空,那晶瑩灼亮的水晶花,狂野地飛了起來,跟著馬車的速度;有些以強悍的姿態緊抓著樹幹,有些則纖細地依附著枝椏,一朵接著一朵,目不暇給地跟著他們。

  「好……」珞江屏息以待,無法用言語形容這種美麗。

  「好美,是不是?」

  她什麼都沒說,點點頭,環著他恬靜地笑起來。「嗯,這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花。」

  狄無謙停住手,馬兒放緩了速度,他仍舊呆凝著她,一會兒才開口。

  「我也有幸,瞧見了我見過最美麗的花。」

  「別取笑我了。」聽懂他在說什麼,一抹嫣紅覆上了臉,曲珞江笑得嬌柔又歡喜。

  「你總是不相信自己。」他歎了口氣。「珞江,你真的很美。」

  「來吧!就這樣,我替你上幅畫兒。」他停下來,扶她下車,又從車裡頭拖出一個箱子。曲珞江湊上前去,看箱子裡頭是疊厚厚的宣紙,另外便是一些色墨筆硯。

  她一愣!那嫣然姿容依舊,只是眼眸望著他的同時,淡淡的笑意摻了更多的柔情。

  「我以為你只會畫男人的畫像兒。」

  他在紙上勾勒了許久,才擱下筆,凝瞅著她,笑容吻過她的心。

  「我會畫的東西才多著呢!將來有機會,一一印證給你看!」

  「一點都不害臊!」她點了他鼻尖一下,偎進他懷裡。

  「冷嗎?」

  「有點兒。」她環著他的手臂。「這兩天沒在堡內,可否?」

  「房叔知道我在這兒,要真有急事,他會來找我的。」

  她抬眼看他。「謙,你總是一個人,連雪陽都不親嗎?」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父親。」

  「總有個理由吧!」

  「我寧願你多喜歡我一些,而不是淨在那兒挖掘我。」他咕噥一聲,拉開她的衣襟。新生的胡渣紮進她柔軟的胸脯上,惹得曲珞江嬌笑連連。

  「為什麼?」

  他抬起頭,突然歎了口氣:「看來,你是不準備放棄了?」

  曲珞江抿著嘴一笑,用手推平他微皺的眉頭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

  「你已經在逼我了。」

  「謙!」

  他點住她的唇,無奈地搖搖頭。「我沒有跟你生氣,只是提起雪陽,總會讓我想起某些不愉快的記憶。」

  「你的……妻子?」提到那個稱謂,曲珞江心裡沒來由地起了一陣酸意。

  替她拉好衣襟,狄無謙墜入那黝黯的記憶中,表情是曲珞江熟悉的冷漠。

  「妻子?那是他們的說法,我從沒承認過這樁姻緣,那是由我爹和長老們決議下的婚事。」

  「但你還是娶了她。」

  「我不得不!」那四個字摻著許多忿怒。他抖開披風,將自己和曲珞江緊緊圍住後才說:「那年因我爹的經營不善,為了解救牧場的財務危機,我必須扛起這個責任。狄家要是悔婚,別說牧場保不住,今天在江湖上也站不住腳。我們禁不起這種羞辱,永家也負不起難堪,他們是讓女兒送著大批錢財來的,表面上一切都很風光,其實我比誰都清楚,永家存的是押寶的心態,我不過是個生財工具。」

  「唯一讓我寬心的,是這些年我投注在這片大地上的心血並沒有白費。這四個富庶的牧場,也是我逃避那些不快樂的方法。」他深吸一口氣,充滿了驕傲。

  她詫異地聽著,突然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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