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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這聲音聽起來不像好奇,更不是同情,說是一種突然受到重創卻無法回應的震驚還比較恰當。曲珞江被吼得錯愕莫名,不解他又怎麼了?

  「犯……了錯,本來就該受罰。」她答得有些結巴。

  「你師父……簡直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並假想自己的手掌正扼在那些變態道姑的脖子上。

  「不准辱駡我師父!」一句話讓曲珞江失去了自製。在她聽來,甄銘受辱是事實,無關她的謊言,忍不住怒氣,她跟著提高音量。

  「我師父沒有錯!犯了錯本來就該罰,你憑什麼罵他?」她氣得連禮節都忘了。

  看不出她冷冰冰的性格下,居然也會有在乎的人;狄無謙暴跳如雷,他真會被她氣死,那個臭女人這麼打她,她不但不記恨,還這麼死心塌地地護著對方;而他對她做得仁至義盡,結果換來了什麼?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躲避和拒絕!

  「只有一個瘋子才會拿鞭子打人!」

  「那是我的事!」曲珞江忘了自製,嫌惡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可是狄無謙的動作永遠快了一步,沒等她側過身去,早就把她手腕牢牢地扣回掌心。曲珞江也因這一推一拉,整個人被摜進他懷裡,她仰首,被迫迎上那含著忿怒的眼睛。

  他盯著她,那熊熊怒火是如此巨大,仿佛隨時都能把她整個人燃燒到連灰燼都不留。曲珞江從沒膽怯過,可是這一刻,她浮上了懼意——為他!

  「這是第二次,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嘗試第三次甩開我的手!」

  才一會兒,她的懼意消失了,忍著氣,動也不動地回瞪著他。

  「堡主不該辱駡我師父,如果沒有他,珞江不可能活到現在。」

  「是的,或許我該感激她,讓你活著練出這一身的傲骨!」他口氣充滿嘲諷。

  畏懼消失了。眼前若不是以師兄的安危為要務,她絕對會要他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那是我的事,你憑什麼管這麼多?」她已經氣到主僕不分,忘了要尊敬他。

  憑什麼?憑什麼?狄無謙全身細胞氣得活竄亂跳!她居然敢這麼質問他?她到底有沒有一點點良心?

  「也是我的事,記得,你是狄家的奴才,我是狄家的主子!」

  花了一番努力,曲珞江才咽下梗在喉嚨裡的粗話,接著,她不怒反笑,謙恭地垂首行禮。

  「當然,你是奴才的衣食父母,奴才該死,奴才逾矩了。」

  該死的女人!狄無謙倏然放開她的手腕,狠狠地扭開身子。

  這一刻他寧可放棄當人的權利,像個沒教化的野獸折辱她,而不是竭力維持著可笑的尊嚴,來承受她那輕蔑又殘酷的眼神。

  這全都是因為他該死地在乎她!偏偏她瞧他,就是比不上莊院裡的一條狗!

  「堡主留在這兒太久了。」她握著手腕,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很小心,沒有留下痕跡,也沒有讓她大難受,很難相信在盛怒中的人居然有這樣堅強的自製力。曲珞江捏緊拳頭,知道自己在這場意志的爭戰裡,徹底地敗了。

  因為狄無謙的言行,完全讓她失去了控制。之前,她從不願面對這些;但是現在,她必須承認,她輸得很滲。

  不知為什麼,一股疼痛源源不斷地湧上曲珞江的心頭,仿佛被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在靈魂的更深處,她隱隱覺得,另一個不熟悉的自己,正在為這種無限的張力而躍躍欲試著,準備破繭而出。

  天哪!她居然難受得想要哭泣!

  她明明是恨他的,為何偏又如此地在乎他?自己怎麼會有如此矛盾的一面?

  或者這種感覺早就在累積,只是尚未到足以爆發的地步。她無法平下來靜心思考,亦無法制止這種情況發生。

  再這樣下去,只怕她還沒拿到七採石,人就先葬送了。

  曲珞江閉上眼,不敢讓擔憂形於色。

  「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沒有,沒事。我大概累了。」她灰心地開口。

  「好好躺下,我出去了。」他扶她躺下,又輕柔地替她蓋好了被子。

  看著她的睡顏,狄無謙佇足在床前,仍捨不得出門。

  是什麼牽絆住了他?她對他做了什麼,讓他甘心如此?

  而川風苑外、狄家堡內,徹夜未眠的守衛失去了刺客的蹤跡……

  「謙哥,你在找什麼?」

  狄無謙搖搖頭。「沒什麼,不過是樣小東西。」

  「是枚小荷包。」

  「是雪陽的嗎?你什麼時候送了她小荷包?我怎麼都不知道?」玉如霞乾笑了兩聲,語氣有些痛苦。

  「不是雪陽的。」他左右張望,有些心浮氣躁。「你沒睡好嗎?一大早臉色這麼難看?」

  不是雪陽的,也不是她的,那麼,是另外一個女人的?玉如霞愕然地盯著他看。

  「如霞?」

  「呃……沒有,沒有……」她撫著心口,搖搖頭。

  狄無謙沒有再問什麼,腦中思索著那一晚曲珞江被刺客挾持所行經之路。

  那深思的表情,令玉如霞忽然惶恐了。

  「荷包……怎麼會不見的?」她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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