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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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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孩從進府到現身,態度永遠有分傲氣,但李仁並不引以為忤。 「你從賀家偷了什麼東西?」將燭火歸位後,李仁問。 半晌,她才據實以告:「一個孩子。」 「冒著生命危險進賀家,就是為了偷孩子?」李仁口氣現出一絲興趣。 「那不叫偷,孩子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算什麼偷!」她辯駁。 點點頭,李仁沒再問細節。賀家的惡霸在京裡頭是出了名的;這些年來,他留守府裡,早耳聞了不少東廠賀家幹下的壞事。 「我娘到底在哪兒?」她口氣不耐地問。 「蘭夫人的別館距離京城有幾天的路程,你不妨先歇息一下,等天一亮,我們就出發。」 被帶去見生母蘭嵐的那天,侯浣浣以為:「這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但是,她並不知道,事情後來的發展,竟會弄到如此複雜。 侯浣浣並非有意如此,她自以為把對母親的感情冰封得很好;所以,在她被請進幽蘭別館時,縱使感覺到暗處裡有十多雙好奇的目光張望著,但侯浣浣依舊抬頭挺胸,毫無窘困,只是靜靜等待著九王爺把人請出來。 「真的很像,不愧是母女,嵐兒要是見了你,一定很歡喜!」從她被李仁帶進來後,坐在上位的九王爺就沒移開過視線,偶爾還會露出笑容。 而提到母親,侯浣浣只是僵著臉,沉默著——因為往事帶給她的只有沉默。 「如果沒記錯,你的名字應該是侯清黎?!」九王爺又開口。 聽到那名字,侯浣浣愕然抬頭。 侯清黎?不!這男人說錯了。她叫浣浣,侯浣浣,卜山、蔔家牧場的侯浣浣;她不叫侯清黎,已經很多年了! 當她還是那個叫「侯清黎」的小女孩時,她有疼她的爹和娘;但是,娘後來走了,跟了九王爺、跟了榮華富貴,棄她和爹不顧。 三年後,朝廷征她入宮,那時她爹含淚抱著她,問她決定,就從那時候,她開始對母親的怨蓋過了一切;她恨蘭嵐、恨把她和阿爹逼得無處容身的九王爺。 一咬牙,她點了頭,看著爹散盡所有奴僕、看著爹一把火燒光了郢州世居的大宅院,帶著她倉皇失措地趕了幾天的路,連夜奔進蔔山。 關於她的命運,也是在入山的那一天,便和蔔家再也緊密不分了。 她用了阿爹重新為它所取的新名。爹說,浣有洗淨、潔身之意,阿爹要她重生,在蔔山重生,所以,她再也不是侯清黎了。 如今,她只不過趁著入京辦事之便,替爹看看當年拋夫棄女的母親好不好而已;是為了了卻一椿心事,至於會有什麼感覺,她不願多想。 但是,為何當那兩個陌生的字眼鑽進耳裡,在她的心頭會出現莫名的騷動? 一如李仁領她進門時,再見到這位王爺,侯浣浣深吸一口氣,把向來沸騰的熱情盡數冷卻;這兒不是蔔家寨,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自塵封的往事中回過神,不知怎地,再面對九王爺和氣的目光,侯浣浣心底忽然被激出一層薄薄的怒意。他有何資格喚她清黎?他憑什麼?當年他和蘭嵐早已經聯手把侯清黎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殺死了,現在說這些,徒惹人惱罷了! 挺起胸膛,侯浣浣傲然地看回去。 「我叫浣浣;不是清黎。」她說,在蔔家那些年來培育出的自信流露無遺。 九王爺沒讓眼中的驚異隨著欲出的讚歎之辭流瀉,這女孩看人的眼睛好野、好不拘,仿佛跟那年在官道上遇見的嵐兒的眼神一樣;緬懷往事,他幾乎失笑。 可惜!九王爺黯然忖道。嵐兒的那分活力,早跟著侯宅的大火燒去了。 如今,他望著眼前酷似愛妾的女孩,心中雀躍地轉著一個念頭;他才不在乎這丫頭叫什麼浣浣,他認定了清黎就是她,她就是清黎,也許……嵐兒的歡笑,就要靠她找回來了。 「是阿黎嗎?」經下人通報,蘭嵐自廂房一路跌跌撞撞沖出來,掩不住激動的淚水,焦灼地喚著女兒的小名,直沖進議事廳的門口。 侯浣浣回身,兩雙相似的桃花眸子在門裡、門外相交。門外的眸子,含著激動而淚光瑩瑩;門內的,卻是複雜而深沉。 「小黎!」蘭嵐忘情呼喚著,身子搖搖欲墜,王爺急忙去扶她。「小黎,不記得娘親了嗎?我是娘,你忘了嗎?」蘭嵐淚水潸潸而下,朝侯浣浣走近幾步。 侯浣浣的臉上,卻漠然一片。 「清黎,面對你親生的娘,難道你無話可說?」王爺口氣溫和,但不悅之情隱約可聞。 侯浣浣靜靜看著哭泣的女人,訝異自己的心頭居然找不出絲毫的忿怒,原以為她會指責蘭嵐——那些話在心裡練習好久了,但如今見了人,她卻說不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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