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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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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李客煙來說,她仍然是堡內負責清潔的丫頭;然而為了避免私下的流言傳得更難聽,她再也沒去馬房念書了。 只是沒想到,那開啟的禍端早就瞄準了她—— 在狄家,除了主人,主子底下的奴才也有所謂的勢力範圍。穎兒生於狄家,長於狄家,活潑俏麗,一張嘴又甜得緊。在狄家,只除了沒有正式名分,但這一點穎兒早就算計好了。玉如霞遲早都會在姜夫人的安排下嫁給狄無謙或狄無塵兄弟其中一人,不管是誰,她都有可能被納為偏房,就像當年狄無塵之母,也是跟著狄無謙的母親陪嫁,才被收為側室。雖然狄無塵先出生,但母憑子貴的好運並沒有降臨,因為狄家大夫人背後有長老勢力,連狄嘯天都不得不忌憚三分。 穎兒倒從來沒有跟玉如霞爭的意思,她懂自己的命;不過對李茗煙,她可怎麼也忍不下。敗給一個進狄家不到三個月的醜丫頭,這口氣她要是不出,狄家她也不用待了! 主子勸慰也沒有用,穎兒心裡早下定了主意。在狄家,只要她一呼應,有的是幫手,給個外人教訓,比什麼都簡單! 那名狄家的長工伍大抬起手,再度狠狠摑了她一耳光。「就憑你這模樣,連老子都嫌惡心,武先生想上你都沒興趣,還不滾遠點去!」 倒在地上的李茗煙手掌撐著地,圍在上方的幾個男人仍在言語間不斷刺傷、咒駡著,而她只是抓緊被撕破幾處但還算完好的衣服,低垂著頭,看不出有任何悲傷或忿怒的情緒。 穎兒盯著她的狼狽樣爆出冷笑。「這只是一點小教訓,下回要是讓我瞧見你這卑賤的身子跟武公子在一塊,後果就不只這樣!」然後她得意洋洋地跟著伍大和幾個工人走了。 很久以後,被打倒在地的李茗煙才能慢慢起身,幾乎是默默地、也認命地承受,扶著額頭的手緩緩有血水滲出。她沒有哭泣,沒有埋怨,平淡如水的表情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當武天豪走進馬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李茗煙努力扶著柱子慢慢起身。 「是誰做的!?」武天豪幾個大步跨向前去扶起她,一看到李茗煙半覆著臉的手都是血水和瘀青,還有那污漬處處的衣裳,舜時他忘了該怎麼思考! 「奴婢……笨拙,不小心跌了一跤。」 「別騙我!到底是誰做的?」眼神暗了暗,怒火自他心中升起。 明眼人一看到那手臂上的傷,就知道這根本不是跌倒所造成的,她一直沒放開的小手底下,定也是人為的意外。 抬起頭,李茗煙仍無慌亂地迎向眼前這張好看斯文的男性臉龐,那雙看似柔和,實卻深沉無比的眼眸注滿了關懷和憐惜地望著她。沒有同情,反而有種怪異的感覺隱隱伏動著;她想著,沒有同情和嘲笑,他總是這樣子嗎?那漆黑如夜色的瞳仁映照出現她覆著半臉的狼狽樣,被拉掉簮子的髮髻蓬鬆地散垂在旁,衣著是髒的,她的另只鞋,甚至被扔進了馬糞堆裡。 他為什麼不同情她呢?為什麼不嘲笑她呢?只要他笑一笑,她就有理由不再歉疚了,就有理由拋開對這男人的幾許惱人情素。 「你的傷要不要緊?我送你到楊大夫那兒看看去!」 她拒絕,而且小心地避開他的手,也沒有多想,只是轉身踉蹌退開。 「謝謝武先生關心,奴婢已經沒有事了,請別再靠過來了,您會弄髒這身衣服的。」 她又退了一步,依然沒有怒氣、沒有抱怨,更無所謂的哭泣和咆哮,只像陳述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一樣,令武天豪不禁著惱,難道她不在乎頭上汩汩而下的血嗎? 「你不生氣嗎?」跟著進來的馮即安出聲問道。 他真是大開眼界了!第一次見到個性這麼奇怪的女孩,雖然模樣不怎麼……出色,他刻意挑了一個比較不傷人的字眼來形容李茗煙;但是,這女孩的修養可比他所見過的男男女女高明多了。 早有耳聞武天豪對一名下女特別照顧,他還以為是流言,今天看來,倒有幾分真實。要是普通人就會笑她儒弱無依,但在馮即安眼底,李茗煙的表情可不是被人打垮的樣兒,雖遮去一半的臉都是血污,但剩下的另一半夠他生出佩服之心了;不但佩服,簡直就有些害怕了。 她太平靜,也太深沉,就像湖水一樣,很輕易地就可能把人給淹死,這種難以捉摸的深度。 馮即安只在一個人身上見識過,就是武天豪! 「生氣有用嗎?」她反問。 「唔,當然有用!如果你敢打回去,至少他們不敢這麼囂張地欺負你。」 「是這樣嗎?」她看著武天豪,語氣謙謙,臉上沒有贊同。 要是不顧念到這是非常時間和非常場合,馮即安肯定會笑出來,這女人的性格和老二還真不是普通的像;他終於又找到個知己啦!只可惜這個叫李茗煙的丫頭獨獨生壞了一張臉,要不這兩人站在一起還挺相配的! 「當然!」想到自己的新發現,馮即實笑得異常開心,一點都不知此舉惹惱了另外兩人。 李茗煙終於把視線轉向馮即安;那眼神變得漠然,甚至還出現幾抹蔑視的冷嘲。 「世間事就是這樣,嫌醜貪美已經變成準則了。今天的事,怪就怪在奴婢生得難看,辱了其他人的眼睛,生氣有什麼用?武公子和馮公子都生了一副好模樣,怎麼會明白這種被侮辱的心情?別人誤會你偷東西,你可以反駁,可以發怒,因為事情根本不是你做的,你有理由為自己的清白辯解;可是今天你就是生得醜,那就沒的好辯,別人說的都是實話,反正我也認了。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有時間生閒氣,倒不如早些把事情做好。」 這番話立刻把馮即安堵得啞口無言。 勉強行個禮,李茗煙一拐一拐地跳離開馬房,到了外頭。 一旁的武天豪終於忍不下,跟著走出去,然後輕輕將她拉回。 馮即安顯然被事情的變化給勾走了魂,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向來對女人嚴守禮教的義兄怎麼會突然「失常」。 「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卑賤,茗煙,你明明就是故意的,白白受了欺負,卻不要我們幫忙,你向來都是一身傲骨,這麼倔強不求人嗎?既然這麼傲,又何必說出如此認命的話!」 馮即安吹了一聲口哨,乖乖!跟武天豪共事、交友三年多來,除了一年前意外在杭州看他打了一枚金元寶拯救臺上散花的那位仙女佳人,馮即字是第二次瞧見他出現這種激動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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