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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她肝火上揚,屈辱的眼淚迅速被怒氣蒸得一乾二淨。

  「她也叫我爹,我可沒有這麼可愛的女兒。」他還在朝小荷笑,同時在心裡也竊喜自己的計謀奏效了。

  這女人的天性有如涓涓小溪,乾淨、清新、容易捉摸,他喜歡!

  而且,他媽的有意思極了!他在心裡對自己破口大駡:幹嘛放著正經事不幹,居然在這兒像個登徒子般的猛討罵挨?

  霽蓮氣得扭頭就走,壓根就忘了一分種前她還委屈得像小媳婦似的。

  「貼――來,來……」小荷在霽蓮肩上開心地跟小韜猛招手,霽蓮無法對不懂事的孩子發火,為此更令她作嘔不已。

  什麼可怕的賊頭,這人根本就是市井無懶,不要臉!輕浮的登徒子!

  可是在玩笑時,那對眼睛卻沒有一絲邪氣,霽蓮心裡有個聲音替他辯解;而且,他不是說小荷是個可愛的孩子。霽蓮忽然停下腳步。天哪!她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今天還沒過半,她卻已經對這個自稱為「人」的神經病發了好幾頓脾氣,這已經占了過去兩年所加起來的一半了。

  她歎了口氣,過去的修養都到哪裡去了?

  「去把東西收拾,晌行午一過就出發!」他絲毫不受影響,在她身後輕描淡寫地吩咐。

  「你瘋了不成?湘兒還在生病,我也不能拋下小荷不管。」她霍然轉頭冷冷瞟他。「你沒念過《孟子》嗎?做人最基本的惻隱之心,你難道都沒有嗎?還是你根本大字不識一個?」雲幕漸漸低了不來,幾滴雨落在小韜的肩上。又飄雨了,這天殺的福州!這天殺的江南!打從他從中州動身後,就沒有過一天的乾燥日子,加上眼前還有個頑固迂腐的女人朝他猛拽文,他就算再沉默,也禁不起這麼摧殘逼將。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你要說的是不是這一段?」他快速地把她要說的那段文字吟完,挑釁地問。

  「你……」她呆住了,這人把「告子篇」背得這反溜,她居然還侮辱人家大字不識一個。

  「少跟我嚼那些死人文章,我也沒閒工夫跟你抬杠,湘兒和小荷是你的事,要不是看在曉恩的分上,就是殺了我,我都不會來到這種又濕又黴的鬼地方。」

  「曉恩?曉恩她怎麼了?」霽蓮沒理會他的詛咒,只是皺緊眉頭,顯然比他還關心曉恩。

  「怎麼了?這丫頭和蕭松吟在蔔山拜了堂,事後那呆子怪咱們一窩的賊氣辱沒了他翰林的清譽,和曉恩大吵了一架,偷偷下了山,還跑去報官。他報官還不打緊,曉恩這妮子偏偏死認扣,成天像失了魂似的猛掉淚,看得人火大。你還敢問我怎麼啦?是你闖的禍,不等現在收拾乾淨,要等什麼時候?」

  小韜越說火氣越大,他希望自己真的沸騰起來,把頭頂猛淋下來的雨水燒得乾乾淨淨,也燒還他原本一身的幹乾爽爽。

  「怎麼又是我闖禍?你不要含血噴人!」她把小荷 換至另一邊的手,不滿地朝他叫囂。

  小韜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從一默念到十,才耐下性子瞪她。

  媽的!都怪自己大嘴巴,他沒事解釋這麼一大串幹什麼?

  「你該不會忘了,是誰在事發後送了一封信給蕭松吟,那呆子主這麼找上山來了。」

  「那……那後來呢?」

  「後來?哪裡還有什麼後來?那兩人吵翻了城,小丫頭就像寡婦一樣,成天不說天笑,你想還會有什麼後來?」小韜冷哼一聲。

  霽蓮沉默了,她不知道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她還記得曉恩笑起來燦美如花的模樣,現在搞成這樣,唉――只怕蕭大哥也不好過。

  她應該主動去把事情解釋清楚的,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不該就此而分開,可是,想起了橫恒在眼前的難題,她不禁困擾得垂下頭。唉――湘兒跟小荷的事情沒有解決,她實在無法放下一切跟他走。

  「那也請你至少……給我一段時間,等湘兒的身子好一點……」

  「不行!我說過那是你的事。」

  「你這人怎麼這樣?」她咬著下唇,狠狠甩掉腦子裡一堆呼之欲出的粗話。

  「我怎麼樣?你是不是又想把話題繞回來?罵我沒有惻隱之心?舒霽蓮,請你省省吧!我就是這麼沒良心。」小韜毫不在意她的指控,末了他還不忘加上了一句:「咱們幹山賊這一行的就是這樣,良心都被狗啃了!」

  面對著他這麼自我解嘲的話,霽蓮的心情卻高興不起來。她還是沒跟他爭取到她要的;而且,小荷的重量讓她的手臂抱得好吃力。

  「不!我相信你是個很好的人,你會在乎曉恩,不過千里奪願意為她跑這一趟,就表示你還有一絲感情,壯士……」

  該死!這女人並不像他所見的一般女子,只會憑姿色來誘惑男人,對她的觀察結果,小韜出現了一種無所遁形的困窘,仿佛像是被人突然揭開了面具,這幾乎讓人忍無可忍,不等她說完,小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小荷自她懷中奪過來。

  在小韜的生命中,他並沒有太多和女人相處的經驗,生命中最初的十年,他碰上一個喪心病狂的繼母,為此,他從來就沒有享受過一絲一毫的愛。那個瘋女人只曉得要極盡所能地虐待他、折磨他,加上一個懦弱怕事的父親,小韜個性的沉默源自於童年的悲慘歲月。

  十歲那一年,瀕臨半死邊緣的他伏在傳真上乞討時,被一個滿臉鬍子的兇惡男子帶回蔔山,那個男人從不說好聽的話,只是大著嗓門逼他多吃些東西,多在床上安靜地躺著。當他的傷養好後,他二話不說,拜了那個自稱卜老虎的男人為乾爹,從此他的身邊也多了一個小他七歲的調皮妹妹曉恩。

  六年前,一個姓侯的窮縣令帶著他女兒投奔卜山,他就這樣認識了浣浣,浣浣比曉恩在上一歲,一進山寨就和曉恩個性相投,兩人都是活潑甜美,在蔔家寨裡的幾十來位姑娘裡,也只有這兩位一直懂他、解他。初時小韜也單純地認為,總會有那麼一天,他將會於這兩位姑娘中擇一而娶;但事實上,年歲越長,他越瞭解,曉恩和浣浣都不是他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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