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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別再說了,我絕對不會背叛靖心的。葦柔是個好姑娘,你怎麼忍心讓她淪為侍妾?」

  「你還想瞞我?那女人根本不是甚麼好貨色!」喬老夫人冷哼一聲,語氣中出現了掩不住的嫌惡:「她根本就是個爛汙貨,你當我不曉得她還曾經莫名其妙懷個野種……」

  「夠了!」他咆哮一聲,忿怒難平地瞪著母親。

  喬老夫人收住嘴,只氣得把拐杖狠狠摜在地上。「好哇!喬家真是祖上積德,養出這麼個爭氣的孩子來忤逆我!怎麼,白葦柔的閒話人人都講得,就只有我老太婆講不得?」

  「婆婆,您別氣。」趙靖心半哀半懼地想過去扶她,卻在喬老夫人的冷眼下停住。

  「不要這樣說她,她在我心裡,一直是個規規矩短的好女孩。有哪個好女孩願意走上那條路?我救她,是因為道義良知。這一年來她在喬家盡心盡力,就算有欠我甚麼,我也都當她還清了,喬家沒有權利逼她作這種決定;還有靖心,您說這種話,到底還當不當她是您的媳婦兒?」

  終於提到自己,趙靖心憔悴地抬起頭,含淚對喬釋謙搖頭。

  「我要是不當靖心是我媳婦,早讓你把她給休了!」喬老太吼起來。「嫁進喬家七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喬家要這種不下蛋的母雞有啥用?如今我顧全大局,不惜玷污喬家名聲,就只為了讓你把那賤丫頭收為二房,你居然還敢指責我這個做娘的不是?」

  「不要吵了!求求你們,不要再吵了……」趙靖心哭著跪下來。「娘,求您別罵釋謙了!我會勸他的,我一定會讓他納葦柔的,您別罵他了!」

  「我不會接納任何人的!」連日來累積的壓力在此時爆發,喬釋謙忿怒地低吼。「不要再用你們的自以為是來對待我,除非你們要逼我在這個家都待不住!」

  「你別忘了,那是你喬家男主人的責任。」

  「是。把我、把靖心當成生育工具?」喬釋謙諷刺一笑。「娘,同樣生為女人,你能不能設身處地為靖心、為葦柔想一想?,有哪個人願意自己一無所出?又有哪個女人生來願為婢、為奴,尊嚴生命皆任人輕賤?」

  「對對對,你清高、你慈悲、你喝過洋墨水、你讀的字比我吃的鹽還多,所以你了不起,連娘都可以批評了。我就是不願意眼見喬家這片產業繼承無人,才會千方百計地想你納妾。要不是這女人肚子不爭氣,連個蛋都孵不出來,我會這麼逼你嗎?」喬老夫人拉開嗓門喊:「菊花!菊花!下個月叫葦柔回喬家一趟。」

  「葦柔已經不是喬家的人了,她沒有義務再回來,我也不會接受她!」喬釋謙握緊拳頭,惱恨母親竟如此逼自己。

  「是嗎?」喬老夫人冷冷她笑起來,心裡篤定地有了籌碼。「拿喬家救過她的大恩大德,她敢不回來?她能不回來?你接不接受,等當著她的面再下定論吧。」

  「喬家差人來,請你下個月回去一趟。」江杏雪叼著煙倚在門口,漫不經心地開口。

  「喔。」白葦柔放下菜籃,疑惑地看著她。

  「小心點,說不定是喬夫人要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最好早早有個譜。」

  「少奶奶是個很好的人,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也不能怪她。」雖然知道江杏雪一直對趙靖心趕她出喬家的事耿耿於懷,但她還是想為趙靖心說話。

  江杏雪睨她一眼,搖搖頭,吐出一口白霧迷離的煙。

  「你就是這樣,總是相信別人好。以前還沒這麼嚴重,自從你認識喬少爺之後,這病就更厲害了。我看這輩子你是沒得醫了。」

  白葦柔驀然臉紅,嘟著嘴想橫她一眼;卻見江杏雪突然僵住笑,一張俏臉變得鐵青。順著視線望去,胡同口正站著一個男人。

  「趙大夫!」白葦柔驚喜地喊道。

  趙正清摘下帽子,對白葦柔微微一笑。他不若往常那般依戀地看著白葦柔,目光淨是盯著別過臉的江杏雪。

  今日天氣特別晴朗,江杏雪那襲釉綠色襯著月牙圖樣的絲綢短旗袍在陽光下特別鮮明,一雙長腿裹在同色的繡花鞋上,不同于白葦柔那淡籃長袖衣衫的飄逸柔媚,江杏雪明亮照眼,磁石般的鎖住了趙正清。

  白葦柔看看兩人,立刻了然於心。

  「我到後頭劈柴燒水去。杏雪姊,請你招呼趙大夫。」白葦柔微笑,沒等江杏雪開口抗議,人已翩然離去。

  無法痛責故意撇開一切的白葦柔,江杏雪惱怒地歎了一聲。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她越過趙正清走進屋裡。

  打量四周破舊的小房子,趙正清一時間很難把那個穿金戴玉的江杏雪和現在的她聯想在一起。

  她轉過臉,唇邊浮起世故的一笑。不同於前些日的眼波流轉,那冰冷教人認生。

  「沒茶、沒水,勞駕您到我這種低三下四的地方,可真不好意思。」這麼夾棒帶槍的嘲諷,趙正清一時間有些難以招架,預先想說的話也全亂了高7d腳。

  「我……我……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她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起來。「有甚麼好道歉的,趙先生這豈不折煞人?我江杏雪給人輕賤慣了,拿這高帽子給我扣啊!」

  「江小姐,那天我是一時衝動。」趙正清摘下帽於,慎重地鞠個躬。「實在很抱歉。」

  「不用了。」她刷下笑容,搖搖手,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咱們倆沒甚麼好說,也沒甚麼好道歉的。我跟你這種人八竿子打不著,你走吧,把禮物也帶走。我這房子小,配不得這些好東西。」

  「我承認那天我說話是沖了點,但你也太不通情達理了。」趙正清也是給人當少爺慣大的,對女人這樣低聲下氣已屬難得,更何況江杏雲的態度如此盛氣淩人。

  江杏雪眼一瞟,把煙蒂扔開。「笑話!我不通情理?我就是不通情理,怎麼樣?哪個人生下來喜歡給人這麼糟蹋?你了不起、你行,你是個留過洋的醫生,那又怎麼地?就可以侮辱人嗎?我告訴你,我江杏雪生平最瞧不起你們這種讀書人,自以為懂點道理,就可以翻江倒海。罵了人,送來一盒餅了事?得了吧。」她輕蔑地瞪著那盒餅上的標誌。「喜味軒的餅我又不是沒吃過,你當人跟餅一樣,烘烘就成了?」

  「那你要怎麼樣?」從沒見過女人像她這般難伺候,趙正清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怎麼樣?」她抱胸哼哼一笑。「我敢怎麼樣?是你走進我屋裡來,難道要我抬你出去?」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算我白來這趟!」他一揮袖,也發怒了。

  江杏雪二話不說,走至門口,笑得諷刺之至。「恭請趙少爺起程。」

  趙正清一張臉氣得發白,帽子一抄,連迎面而來的白葦柔也不理,逕自走了。

  白葦柔只看到江杏雪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來。

  「杏雪姊,你又怎麼了?趙大夫怎麼氣成那樣?」

  滿腹怨氣無處發,江杏雲的委屈像火藥似的爆開:「我又怎麼了?是不是一定是我又怎麼了才會得罪人家?你怎麼就不問問那混蛋他說了甚麼?」

  「杏雪姊,我沒那意思。」白葦柔怯怯地喊她。「趙大夫答應我,他是真心真意來跟你道歉。現在他不肯理我,我只好問你呀。」

  「他答應你才過來跟我道歉,這麼勉強痛苦?」江杏雪沒聽到這句話也罷,一聽火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葦柔,你何必這麼委帚7d自己來顧全我呢?那種人我根本就不稀罕!」

  白葦柔沉默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你的反應為甚麼這麼激烈?」

  她恨恨地別過臉。「我沒有很激烈,是他太令人生氣了。」

  「你很在乎趙大夫,是不是?」

  江杏雪臉色瞬息變得難看又僵冷,胸腔劇烈起伏。

  「夠了!」

  「杏雪姊,你不能永遠這樣,誰都不受、誰都拒絕,何苦呢?就算從前那個男人負了你,你也沒有必要……」

  「住口!」江杏雪咆哮,臉色鐵青,聲音打顫:「不要再說下去……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跟你情斷義絕!」

  白葦柔嚇得掩住嘴。「我不說,我以後都不說。」

  「我沒有你這麼好運氣,碰上喬釋謙那種人。以後請你停止在那個姓趙的面前談論我,這樣就算幫我了。」

  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重,江杏雪死命咬著唇,不發一語地離開了……

  喬家。

  「可知老太太找我來,是為了甚麼事?」白葦柔低聲詢問。

  喬恒怪異地瞧瞧她,隨即把她拉至一旁,低聲開口:「我昨兒個聽送香片到少奶奶房裡的小桃說,少爺和少奶奶在起爭執,少奶奶好像在求少爺納你為妾。」

  她僵住了,回頭愕然瞪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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