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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親王府上上下下全起個大早,禮親王和福晉滿面笑容的帶領著全家給祖先上香,稟告列祖列宗嫡長子蘭泗貝勒今日奉皇命遠赴邊疆視察營區。

  上香後,在王府成員的歡送下,出動數十人馬簇擁著騎在高大駿馬上的蘭泗貝勒,浩浩蕩蕩出城。

  京城另一隅,戶部侍郎福大人家中卻是不同的光景,三姨太庶出小女兒初荷今日出閣,僅三姨太與寥寥幾個家丁在打點,既無嫁妝,也沒豐富行頭,跟著陪嫁的就是貼身女婢麗兒一人;花轎看來也不特別新,再加上四個轎夫和媒婆,冷冷清清的在寂靜中啟程。

  「小姐,沒想到大人竟然沒要你拜別祖先和父母,這簡直是於禮不合嘛。」麗兒對著轎子的小窗口咕噥。

  去年大夫人的女兒初蓮嫁人,單單嫁妝都不止十大箱,福大人還特地三更半夜就起床,領著初蓮小姐拜別祖先,當時陪嫁的丫鬟和嬤嬤都可以排成兩列了。

  同樣是親生女兒,怎麼差這麼多!

  「現在這樣不好嗎?我倒是覺得清靜。」轎內傳來初荷清冷的聲音。

  「小姐,您怎麼這麼說呢。簡親王給府裡下的聘金可比初蓮小姐的多上好幾倍呢,怎麼說也是您比較光采。」麗兒自幼伺候初荷,雖然初荷在府裡是個不受重視的主子,對待下人卻是極好,也因此,麗兒忍不住要替她抱不平。

  「我反而喜歡這樣。」反正是續弦,對方又是個年邁老者,根本沒有鋪張宣揚的必要。

  「但是……」麗兒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毛毛細雨落在臉頰上。「哎呀,糟糕啦,怎麼出了城就下起雨來,這下子可怎麼辦呢?」

  「我看這雨勢恐怕會越下越大,咱們得先找個地方避避。」媒婆大嗓門嚷嚷。

  「好吧,你們拿捏著找個可以避雨的場所吧。」初荷吩咐。

  「小姐,轎夫說再往前疾走一炷香時間,有個驛站可以落腳。」

  「嗯。」初荷逕自將頭蓋掀起,隨意擱在一旁,露出化了新娘妝的臉蛋。

  她向來沒放心思在梳妝打扮上頭,即便是偶然出入貴族子女的聚會,也都以素顏出席,今日被嬤嬤們妝點紅粉,可真不習慣。

  想著,便取出手帕擦拭嘴唇,將紅豔豔的胭脂抹淡。

  「下了雨可就涼快多了。」初荷喃喃低語,頭倚靠著窗櫺,一手不自覺撫上胸前玉珮,另一手悄悄將窗簾掀起一角,讓灌入的涼風徐徐吹上臉頰。

  或許是連日來為了出閣之事心神不寧而累積許多疲倦,再加上大半夜被喚起梳妝打理,此刻獨自靜靜吹著風,眼睛眨著眨著,竟就這麼緩緩入睡。

  驛站內最大廂房裡,十數個僕役手腳俐落的打掃佈置,椅子鋪上綢緞做成的柔軟坐墊,茶几上擺放著數本書冊,還沏了一壺上等白毫烏龍,窗臺前點上氣味雅致的薰香。

  「都打點妥當了嗎?」一個總管模樣的年輕男子前前後後檢查著。

  「對了,貝勒爺慣用的宣紙和筆墨拿出來放好。」

  臨康可說是王府最精明的小廝,幾年前被王爺親自指派擔任大貝勒的隨身總管,這可是一等一的榮耀,他自然得小心打點各項事務。

  「手腳精細點兒,可別弄壞了這些文房四寶。」可都是御賜的珍貴文具呢!「好了,我去請貝勒爺來此休息,你們全都下去。」

  禮親王府是八旗當中地位尊爵高貴的鑲黃旗貴族,不但有著世襲的爵身份,禮親王更是被當今對上重用的南書院大臣,然則府裡的嫡長子蘭泗貝勒卻對仕途不甚熱中,也不重視奢華享受;臨康當初被派去伺候蘭泗貝勒時,著實驚訝於他那間滿是書冊、除此之外並無華麗擺設的房間,王爺和福晉每每將皇宮賞賜的珍品指派給他使用,只不過蘭泗貝勒除了文字書畫之外,其餘全視為無物。

  他謹慎巡視房間後,快步走到前院迎請主子入內小憩片刻。

  才來到前廊,就看見蘭泗貝勒站在屋簷下怔怔看著雨景,但雨勢越來越大,將他半邊衣裳都淋濕了。

  「貝勒爺!請至二樓廂房休息。」他迅速撐起一把傘。「您身上都給淋濕了,怎麼其他小廝們都沒來伺侯著?」

  「我讓他們去歇息了。無妨,你別緊張。」他微微露出笑意,這個年輕認真的小總管可真是盡心盡力、全天緊繃精神,連他有時都得提醒他放鬆些。

  「貝勒爺走好。」他必恭必敬的指路!蘭泗上路。

  「行了,你也下去吧。」蘭泗坐在窗邊品茗熱茶,隨手拿起書卷翻看。

  小總管看向主子,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清磊俊雅的五官形貌,白皙乾淨的面容,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斯文書卷氣,舉手投足無不散發高尚卻不驕縱的貴氣,難怪會被稱為八旗子弟中獨一無二的書香貝勒爺。

  「小的就在門口侯著,貝勒爺隨時可以喊我進來。」說著,就退了出去。

  蘭泗原想叫他不用在門外侯命,卻也知道依照往例,此人是絕對趕不走的,只好由著他了。

  這一趟可能要花上月餘才到得了邊關,聽說塞外景色壯麗遼闊,他雖然身為旗人,但是打從出生就在北京,從沒享受過塞外恣意馳騁的樂趣,既然已經是非去不可,那就趁此機會體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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