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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別什麼可不可是的了,殺人償命,就算趙嬤嬤願意饒你一命,你終究還是犯了法;更何況趙大是趙嬤嬤的獨生子,她豈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你!」

  「可是……」

  「別可是了,你快逃,逃得愈遠愈好,等風聲過了再說。」瞎眼婆婆將童詠璦推至後門。「婆婆這有張五十兩銀票你先拿去,記得要逃得愈遠愈好,知道嗎?」瞎眼婆婆語重心長地道。千萬別讓他們找到你啊!

  「不行,要逃一起逃!」童詠璦堅持道,握著婆婆的手硬是不放。

  「我跟著你只會連累你,你放心,我這把年紀了,趙嬤嬤不會對我怎樣的。今夜子時前,你一定要出長安城門,晚了,怕就出不去了,知道嗎?快走!」她一把將童詠璦推出後門,接著緊緊地關上門。

  童詠璦完全亂了分寸,只好聽從婆婆的指示,從紅花院的後門逃走。

  逃離紅花院後,童詠璦找了戶普通人家,以自己身上昂貴的金簪換來普通人家男孩的衣服,順道抓了幾把黑炭,然後快速離開。

  接著她把瞎眼婆婆給她的五十兩銀票換成碎銀,買了一些乾糧及一匹馬,然後趁趙大的事還沒在長安城內造成軒然大波時,趕緊喬裝成一般旅客,混在人群中趕在於時前出了長安城門。

  夜風微涼的沙漠裡,熊熊的營火將夜空染成了火紅的顏色,男人們赤裸著身體圍著營火,恣意地放聲高歌或是嘻笑談天,酒肉任意取用,大夥正大肆慶祝著軍隊大獲全勝。

  晚間,徐靖與一干弟兄們一起席地而坐,共享美酒佳餚,聽著他們開心歡呼唱著勝利之歌,有幾個弟兄甚至還手舞足蹈起來。

  他們正在回長安城的路上——行經瀚海,此地白天酷熱,但到夜晚氣溫又低得凍人,不過詭譎多變的天氣並沒有影響他們打勝仗的喜悅,就算在酷熱的白天,部隊的士兵仍是面露微笑地向前走,想到家中守候已久的家人,再難受的氣候他們都甘之如貽。

  徐靖抬頭看著佈滿夜空的星辰,心中閃過一個面帶微笑、眼裡含著情的女子,她的唇是如此熟悉,她的眼是如此溫暖,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趕快回府,好擁她人懷。

  甜蜜的折磨最是累人,連晚風吹來的氣息中,仿佛都有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他起身,走到一旁,跨上他那匹銀白色的純正蒙古馬,一路往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奔去。

  這是第幾天了?

  沒有明確的目標、不知道正確的方向,童詠璦坐在幾天前由市集買來的駱駝身上,心中隱隱覺得事情不如她想像得那麼樂觀。

  自從逃出長安城後,她便一路向北行,沿路聽到不少有關徐靖的消息,有勝有敗,不過大多是以訛傳訛的不確實消息居多。

  一下子發生這麼多事情,她一時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突然有股衝動逼迫她不斷的往北走,她想見到他的意念愈來愈強大,讓她即使累了,也只稍稍做休息,隨即又馬不停蹄地趕路。

  進入大漠後,她才發現事情並不如她想像得那麼簡單,連續幾天下來,身邊的糧食及飲水已所剩無幾,連身下的駱駝步伐也愈行愈緩慢。

  白日的高溫、夜晚的低溫,熱寒交迫讓一向身子骨虛弱的她,已經開始產生中暑的現象,原本還會汗流浹背的身體,漸漸排不出汗了。

  這是第幾天了?

  她躺坐在駱駝的身旁,望著滿天星斗,一片荒漠之中只有她和這只駱駝相依為命,她甚至有種錯覺以為這世上只剩她一人了,她啞然失笑,也罷也罷,當一切都是命吧!她喝下一口水,水沿著喉嚨緩緩在體內散開來,生命力似乎又一點一點地凝聚了起來,仰頭再看一眼滿天星斗,她直起身子,輕巧地踏出步伐,沒有瞎眼婆婆的音樂、沒有成串的銀鈴,她緩緩在沙地上,踏著輕盈曼妙的步伐起舞。

  當時嫵姐姐的舞姿也如同她現在一般曼妙吧!她輕輕地把手轉了又轉,柳腰輕慢地來回擺動著,月兒又大又圓地掛在天空上,一旁的星辰正釋放著燦爛的光華,她舞動著與他初相見時的韻律。

  「喝!」徐靖拉緊馬繩,眯眼,看著不遠處揚起的微微沙塵。

  不是飛吹,倒像是有人走過所揚起的黃沙漫漫。

  腳下一使力,馬匹立即如箭般飛奔而去。

  童詠璦舞著醉人的誘惑,任長髮自然地披散著,讓身上單薄的衣裳迎風飄揚著,不需任何點綴、下需任何伴奏,她還是可以跳出屬於她的旋律。

  驀地,徐靖出現在她面前,她向他嫣然一笑,緩緩地舞到他面前。

  她思念已久的人兒呀!她在他僵硬的臉頰上輕輕地吻著,雙手如蛇般遊走在他線條分明的臉上。

  「好想你。」童詠璦輕靠在那寬厚的胸膛上,說出心底的話。

  好想好想好想就這樣抱著他什麼都不妻再想。

  她感覺到他身軀微微一震,於是更為主動地攬著他的腰,嗅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如夢似真,這幻覺真實得教她不敢相信。

  她輕閉上眼,放鬆心神,聆聽著他怦怦地心跳。

  「我也想你。」徐靖輕輕地擁著她,感受著積壓已久的情感在他們之間流竄著,不管她之前如何躲避他,都無法掩蓋她早已將心向著他的事實。

  不管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可以如此輕擁著她,這一定是老天爺的恩賜。

  童詠璦聞言抬起頭,「你是幻影嗎?」如果這一切真是幻影,那麼必定是上天憐憫她,給她生命中最後一次的恩惠,讓她能如願以償地見到他。

  「不,我不是幻影,我是徐靖。」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讓她感受到真實的觸感。

  她兩手輕顫著,紅唇微微輕啟,雙眼楞楞地望著眼前不是幻象的思念人兒。

  「徐靖!」她緩緩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上天果真是憐憫她。

  徐靖,我失手殺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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