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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小小兒?他在叫誰啊?餘小小怔了神,就這麼被半摟半拖地走了。

  「你這個混賬,去你的東方展言!」公子哥兒氣瘋了,又跳又叫吼罵道:「個兒高有啥了不起,我他奶奶的就不信你若沒長個兒還會挑上餘小小這棵參天大樹,」已經氣瘋到胡言亂語,不知道在罵誰了。

  「怎麼不會?這麼好的姑娘,我又不是傻了,當然是死也要巴著不放。」東方展言停步,囂張地摟著餘小小側身,挑眉睥睨。「沒聽過大樹底下好乘涼嗎?」

  嗄?眾人愕然,被東方展言激得抓狂的人全蔫了,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永遠比不上的人揚長而去。

  「大樹」也傻了,怔忡地讓他當街摟出城,沒意識到自己僅存的一丁點名聲,也在這男人明日張膽的親呢舉止下被銷毀殆盡,連渣都不剩了。

  直到走上城外徑道,餘小小才回過神。

  看著那人囂張得意的臉,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一張嘴,開開合合了老半天,終於吐出:「我娘會氣死的……上回你沖進我家當著提親的人面前說長得沒你好看還妄想吃天鵝肉,把對方氣昏過去,這事她還惦著。」

  「你娘是閑慌了。兩個兒子太安分,讓她覺得日子太無聊,把腦筋動到我頭上,存心鬧騰。」一想到就來氣。「她難道不知道你是我的!」

  「誰是誰的?」

  「好吧,我是你的。」無妨,他大爺不計較。

  餘小小無奈地翻了白眼,這人的臉皮真的愈來愈厚了。

  而自己竟然容著他——驀地,想起他剛在城裡當著眾人脫口而出的話,又歎:「還有剛那什麼大樹底下的……你到底還要臉不要,那種話竟然說得出口?」唉。很虛弱的氣音,開始為明日城裡又要傳出什麼流言苦惱。

  「你不是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咦!」愕然。她有說過嗎?

  「你到州令府上和扉幽喝茶的時候,就我開始變聲那年。」他提醒。

  呃,好像真有那回事。「就算有,也只是隨便說說的順口溜……」這人什麼話不聽就聽這句,還往心裡擱去,而且身體力行。

  難怪當年自閉之後再出來就變得纏人又無賴,原來是立志不要臉了這人!

  「對我來說,那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東方展言戲謔地說。「當時在不聞君一言,只覺醒醐灌頂,霎時茅塞頓開——」

  「你可以再肉麻些。」餘小小甩開他的手,抱臂搓撫,俊顏揚起囂張得讓人想扁的得意笑容。

  「我說的是真的。」再度牽起她的手,拉她躲開經過的牛車,轉上一旁的石階,往高臺上的觀景亭走,邊道:「真不要臉之後發現好處還挺多的,反而覺得以前的自己真笨,竟然為這麼張薄薄的臉皮、不存在的面子看不開。」

  「嗄?」

  不一會,腳程都算快的兩人走進石亭,跳望天邊遠山,雲霞斑斕。

  「想想,那些好面子的人為了守住顏面,行為舉止處處掣肘,倒不如我們這些不要臉的來得輕鬆自在。」長臂抬起,欲搭上身邊人的肩。

  她閃。余小小往旁邊跨步。

  「橋歸橋、路歸路,別把我算進去。」誰跟他不要臉來著。

  黑眸細了細,哼笑。「已經太遲了。」長臂一張,再度出手抓人。

  再閃。「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很遺憾,羊都跑光了。」他抓!一個撲空。

  餘小小趁機一閃,一屁股坐上石欄杆,長腳俐落抬高一跨,整個人跳出石亭,迅速沖下石階。

  這女人——竟然連打情罵俏都這麼認真,還真逃了。

  東方展言倒也不急,慢條斯理地踩上石欄,縱身一躍。

  「你怎麼可以用輕功——哇啊!」

  東方展言在石階的中段成功攔截,抱著她往旁邊斜坡滾了兩三圈才停下身勢。

  餘小小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撐起上身,俯視被壓在下方的「肉墊」。

  噗嗤,呵……啞然失笑。

  東方展言挑眉,仰視難得笑開懷的她,收錄她少見的天真風情。

  「你什麼?」

  「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愈想愈好笑。「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像個姑娘家,人玩你追我跑。」

  歎息,「你本來就是個姑娘。」

  餘小小不語,靜靜地趴在他身上休息了會。

  半晌——

  她忽然翻身坐起,眼睛直盯著前方景色,好一會,才啟唇輕聲道:「展言,我三日後啟程。」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她不敢看向身邊的人。

  一會過後,她身邊飄來沉沉的嗓音、帶著遲緩的語調:「三日麼?」

  「……嗯。」

  「先往南,我想先去看看華佗的故鄉毫州。」

  「嗯,當地的毫芍、毫菊、毫桑皮、毫花粉是出了名的,記得買些帶在身上。」

  「百泉、樟樹兩地也別錯過,如果能遇上藥交會,可以看見來自各地的藥材一飽眼福。若有機會經過廉橋也去看看,聽說那裡的藥市雖然才剛開始發展,名聲倒也不差。還有——」

  「我以為你會留我。」她打斷他,忽然覺得心酸酸的。

  雖然行醫是自己的決定,可身邊所有的人只要一聽見這兩字,多少都會流露出不舍,就這人,連一點點都不肯透露。

  「你想我說麼?」身後的聲音更沉了。「我說了,你就真走不成了,這樣還要我說麼?」

  餘小小低頭,把臉埋進曲起的雙膝。「所以我不會說。我說過要成為讓你態意翱翔的天、任你盡情徜徉的地——在做到之前,我不會、也沒有資格說。」東方展言呵呵低笑。「不過做到之後就更沒理由說了,到時無論你往哪去,都有我。」

  總而言之一句話:無論如何,他不會拘束她,永遠,不會。

  聰慧如她,怎會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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