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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就怕聰明反被聰明誤。」提起直屬學妹,商凡庸露出頭痛的表情。「你不知道她腦子裡淨裝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完全不合邏輯又會讓人嚇破膽,你永遠猜不到她下一秒會做出什麼事。」

  「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他也是常常被搞得一頭霧水的人。「同是天涯淪落人。」

  「說得好!」商凡庸以咖啡代酒敬他,嫌隙徹匠消弭。「歡迎你加入受向莞淩虐俱樂部,成為第二號會員。」

  單行書執杯回敬,很識趣地沒有開口問誰是第一號會員。

  想從向莞身上找出與向若眉女士相似之處,證明兩人的確有母女關係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她們不像母女,也難歸於姨姑親族之屬,並肩走在路上只會被看做是步伐相同的陌生人,訝異腳長的年輕女子走路跟身邊的中年婦人一樣慢,或者錯愕中年婦人怎麼能走得跟身旁長腿女子一樣快。

  向莞的外貌易招狂蜂浪蝶,向若眉女士則是天下太平、世界大同,非常愛國;向莞的氣勢熱情如火,其母的氣息恬淡嫺靜;向莞說話的語調高亢,母親的聲旨柔和平穩……舉凡種種,想說她們是母女的人不多,猜出她們關係的也少。

  那麼,向莞承襲父親那邊的多了。

  注視牆上掛著全家福的照片,一樣躋身愛國者的一家之長散發濃濃的書卷氣,怎麼看都找不到與向莞相似之處,反而是照片上的夫妻相像到令人驚訝的地步,十分協調到給人不自然的感覺。

  而照片中的小向莞搶走兩個大人的丰采,就像星星永遠都在,只是太陽的光芒耀眼,相形之下失色得厲害。

  單行書站在照片前面良久,眉頭微鎖。

  「勸你放棄,莞兒不像我,也不像內子。」

  「媽,你應該說前夫。」向莞從後面追上來,越過向若眉肩膀搶下一杯咖啡。

  「爸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身為旁人的單行書聞言,眉頭挑起。

  「別理這瘋丫頭,說話總是沒章法。」向若眉無一絲慍色,淡淡的語氣反而比旁人更顯得漫不經心、毫下在乎。「莞兒沒有告訴我她會帶朋友回來,招待不周之處還請——」

  「伯母客氣了。」單行書連忙答道:「我一個人在臺北,很久沒有機會吃到家常菜,反倒是讓您費心,過意不去。」

  心裡頭還是帶著驚愕的,在逐漸適應向莞不由分說拉著自己往郊外跑的隨性後,她竟然又自作主張把他往她家裡帶,從未踏進門開始,他就覺得緊張,甚至不知所措,像個傻子。

  如果這時候再遇到非常熱切的招待,肯定會加重他的心慌意亂,幸好向莞的母親並沒有。雖然他第一次登門造訪,這位長者的態度好像他來過許多次一樣,沒有特別的、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的過度熱切。

  「拜託!說話不要文縐縐的好不好?」媽就算了,連行書都玩這套!向莞哭喪著臉,好委屈。「能不能以地球人的方式說話?我差點以為自己又跑到外星球了。」

  「你啊。」向若眉瞟了瞟女兒。「要你多念幾本書就哀哀叫,活該聽不懂,」

  「念什麼「之乎也者」的又吃不飽。」沒有經濟效益就沒有誘因,她懶啊。

  「古人的詩詞能顯示當代生活的狀況及價值觀。」單行書摸摸她發頂,似乎已成習慣,總會在看見她露出懊惱的表情時伸手這麼做。「有空的時候我也常看這類作品,雖不能盡懂,但佩服古人的用字洗鏈,一件事用幾個宇就能說盡,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費言。」

  「你就是廢話太多。」向若眉展現大義滅親的精神笑說。

  「媽!」

  拍拍女兒算是安撫,經人事洗鏈的眼銳利盯著單行書好半晌。

  單行書看著向莞的眸子栘向令他覺得下對勁的視線來源。「伯母?」

  「我看你桌上的咖啡動都沒動,不喝咖啡嗎?」

  「我比較偏好茶。」

  「嗯嗯,茶才是我們東方人的傳統飲品,既養身又解渴,比又苦又澀的咖啡好太多了。」忍不住瞟瞟西化過度的女兒,天曉得她到底哪裡像她了,唉。「你等一下,我去泡壺茶,你們聊。」語畢,向若眉離開客廳。

  向莞一個栘身,坐上單行書腳前桌面。

  突來的美麗大特寫讓單行書上身微退,嚇了跳。

  「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

  「什麼?」總是抓下到她話的重點,這兩個字幾乎快變成他的口頭禪。

  手指戳戳他左胸。「這個。」

  「他告訴你了?」

  「如果不是凡庸漏了口風說他找過你,我還真不知道你們背著我做了什麼事。」

  想來就不平。「喂喂,你很不夠朋友哦,發生這種事都不告訴我。我先認識你的,可是他卻比我先知道你身體不好。」

  這話好酸啊,像摻了半瓶醋一樣。

  「這只是小毛病,並不嚴重。」

  「所以沒有讓我知道的必要?」這個男人很過份哦!她什麼事都告訴他,他卻沒有,嘴巴密得像蚌殼。「很不公平哩,單先生。我對你可是誠實無欺的耶。」

  向莞噘著唇,不知道自己像個驕蠻的小女孩在單行書面前放肆地撒潑著。

  單行書也任由她嬌哼,縱容她在他面前展露帶著蠻橫的天真風情,習慣將自己的角色定位在讓她安心卸下都會面具、放縱真實性情的窗口,吸納她對現實不滿抱怨的海綿。

  知道她創業辛苦,所以忍不住寵著、疼著、呵護著;在他眼裡,向莞只是向莞,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天真的女孩。

  他能為她做的不多,傾聽與陪伴是他最能為她做的兩件事。

  「我不想你擔心。」依她的性子二正會時時將這事掛在心裡。

  「從別人口中知道,我就不會擔心了嗎?」這樣反而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並不重要。「你讓我覺得自己被冷落。」

  若不是她表情認真,單行書幾乎要笑出來。「誰敢冷落你了?」

  「你,就是你。」好氣人。「把我蒙在鼓裡,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要等到有一天你這個病在我面前發作,才要讓我知道嗎?到時候看我嚇得臉色蒼白、手忙腳亂,你才會高興啊?」

  猛戳他胸口的食指被握在微涼的掌中。「這不嚴重,你大可放心。」

  「心臟病很危險的,萬一一個不注意發作起來,很可能來不及交代遺言就與世長辭了。」是不是必須長年控制自己情緒維持平穩,才能養成他現在溫和平淡的個性?向莞忍不防如是想。

  乍聽商凡庸提起他的病,她嚇到了。因為不知情,所以放縱自己任性垃著他到處跑、到處玩,完全沒想到是否會給他帶來下便。

  之前有幾次是他勉強自己陪著她的?又有幾回是他抑忍身體不適的感受,回應她的興高采烈?

  這讓她覺得自己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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