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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惡哉愛情!把人的腦袋攪得像漿糊一般稀巴爛,怎麼理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昨晚的驚魂讓她一夜不成眠;起了個大早,葉秋索性晃到社區小公園,挑了塊乾淨的草皮大剌剌躺下。

  還沒有想通之前,她不想見到他。

  偏偏天不從人願的機率高過順應人,黑壓壓的陰影降臨,擋住澄藍天光。

  「一大早你躺在這裡做什麼?」來人正是她極力想回避的,語調因之前的跑步參雜稍微短促的喘息。

  哇靠!「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有晨跑的習慣?」

  「因為你從來沒問過我。」

  無言以對,葉秋閉上眼,眼不見為淨總行了吧?

  結束緩衝動作,孟暘谷落坐葉秋身旁,注意到她眼皮微浮。「昨晚沒睡好?」

  「拜你所賜。」可惡!她徹夜未眠,他倒好,精神飽滿到還有力氣跑步。

  「我只不過是說中你的想法,何必這麼興奮?」

  閉合的眼猛地一掀,無法置信地看向身邊的男人。「我現在才知道律師最需要的不是法律知識,而是一張萬箭不穿的厚臉皮,多謝賜教!」

  孟暘穀側躺下來,左手撐額俯視她。「秋,我不相信你能容忍一個絲毫不喜歡、不愛的男人像這樣親近你──」他說,空閒的右手戀戀不捨地摩挲她粉嫩的臉頰。「或者像這樣吻你……」逐漸壓近的唇帶著同樣的眷戀,舔吻她的眼、她的頰,最後落至她的唇。

  嘴裡不曾說出口的話,在兩人相濡以沫的親吻中也能夠傳達,以無聲的親昵方式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吻作罷,孟暘穀退開點距離以便能收進她所有的表情。「我說錯了嗎?」

  「不,你沒錯,但不足以解決我的疑惑──你如何肯定我愛上你?你忘了嗎?我還有暗戀的人。」

  「相信我,我從來不曾把他或『他們』放在心上。」

  「因為你有自信我絕對會愛上你?」

  他搖頭。「因為我知道那只是你拒絕男人追求的盾牌。」孟暘穀再度壓低身,吻上她因驚愕微張的檀口。「想要我吻你就說一聲,不要用這種表情暗示我。」

  她想要他──慢!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你、你怎麼知道?」連她都要好友提醒才注意到的事,他是怎麼發現的?

  「我相信你曾經深深暗戀過某人,甚至是好幾個人,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暗戀在無法實現的情況下,它只會被逐漸淡忘,感情是最禁得起時間考驗、也最禁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

  「好矛盾。」她感歎。

  「是的,就是這麼矛盾。至於能不能通過時間的考驗,要看這個人對於這份感情有多大的堅持。秋,我只能說從你身上,我看不見經年累月深情暗戀一個人的表現,你過得太自由、太快樂,一點也沒有為情所苦的跡象,這點恐怕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甚至於你自以為的失戀和感傷也不過是日積月累下來的習慣──習慣暗戀、習慣失戀、習慣偶爾為它傷感──並非你還眷戀著對方,只是單純的習慣,就像我們習慣起床第一件事是刷牙洗臉一樣,你習慣每隔一段時間將自己丟進事實上早無疾而終的暗戀裡悲秋傷春。」

  比起好友提點她的話,孟暘穀的說法更犀利透徹,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放上手術臺解剖開來一樣。葉秋呆若木雞地瞪著他好半晌。

  「也許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很會掩飾。」她企圖力挽狂瀾。

  「我還沒見過比你更表裡如一的人。」「狂瀾」還是將她捲進無底的漩渦。「承認這一點,你只是習慣,只是拿暗戀這事當藉口拒絕每一個企圖追求你的男人,以維持你的自由之身,還有──保護自己免受感情的傷害。」

  「你如果不作律師,可以考慮去當心理分析師。」她冷冷地說,心下惱火他對自己準確無誤的剖析。

  「我多了你六年的閱歷是不爭的事實。」孟暘穀抬手,指腹輕輕撚起落在葉秋額上的蒲公英種子。「你已經開始關心起我的生涯規劃了。不錯,有進步。」

  「你真是──噗哧!」

  「秋?」

  「不行了……」算了,她認輸了,葉秋翻身,倚進右側門戶洞開的胸懷。

  孟暘穀亦不吝惜出借手臂給她當枕頭,一手佔有地勾在她腰側。「你不再嘴硬否認了?」

  縮在他懷裡的葉秋動了動,為自己調整出最舒服的姿勢。

  「告訴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他,「讓你追求的女人是不是都像我這麼慘?被你的陰險狡詐氣得多長出好幾條魚尾紋不說,還得忍容你自信過度、專斷霸道的行事作風?」

  「把我批評到這種地步,幾乎讓我懷疑自己是四大惡人之一的女人,你是第一個。」她實在很懂得怎麼讓一個男人受挫;但矛盾的是,這更顯出她的與眾不同,讓他一旦心動,就無法放棄。

  「之一?」葉秋哈的一聲,「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還排在你後頭哩。」

  什麼話她都接得上。「葉秋,你是我所見過最特別的女人。」

  愉快機智相佐的對話到這裡突然中斷,氣氛為之驟轉。

  葉秋難得嚴肅地望著他。「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激起你男人劣根性裡的征服欲,想試試看能否征服我,讓我愛上你?」

  征服?原先環在葉秋腰側的手轉扣她臂膀,推出一點距離好看見她的表情。

  「你以為自己在寫小說嗎?征服?」孟暘穀幾乎失笑出聲。

  「我本來就在寫小說。」她很認真看待這個問題,他卻在打諢。

  「小說家?」

  「沒那麼崇高,只是一名剛出道的小作者。」

  孟暘穀的眼神透出興趣。「關於哪方面的著作?改天一定拜讀。」

  「如果你對言情小說有興趣的話,我可以送你幾本,讓你好好『拜讀』。」再狗腿啊,看你能奉承到哪去。葉秋頗有興味地欣賞他尷尬的表情。

  Yes!總算扳回一城。

  她到底要給他多少驚喜(或是驚嚇)才甘心?看著她因為勝利露出的得意燦笑,孟暘穀只有搖頭失笑的份。

  言情小說?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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