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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夜闌人靜,約莫十坪大小的書房透出燈光,名為Luna(月神)的歌曲前奏繞梁,音響持續放送明快且節奏強烈的旋律;本應由Safina清亮柔軟的嗓音詮釋的歌曲,在Safina的聲音逸出前,殺入一道令人難以忍受的拔尖高音,越俎代庖搶走歌手的鋒頭。

  「Luna tu Quanti sono i canti cherisuo nano……」

  瞬間,樂音變魔音,只差沒穿腦過,鬧出人命。

  聲音來源渾然不覺罪惡深重,陶醉在自己「優美」的歌聲中,隨著旋律與男歌手的腔調,唱出「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魔音。

  猶似殺豬叫的歌曲持續了近一分鐘,窗外忽地飛進不明物體,神准砸中面對電腦的人肩側,歌詞立刻轉成台版國罵──

  「天殺該死的哪只沒良心沒腦袋沒天良沒道德的死豬頭三更半夜亂丟東西砸傷老娘我舉世無雙的腦袋天生麗質的嬌容趕走我無人能及的靈感你賠得起嗎?」整整六十五個字劈哩啪啦重炮轟出,中途沒換氣,可見此人肺活量之大。

  撿起砸中自己的橡皮球,葉秋氣呼呼地踱到窗邊,火辣辣的視線直射對面不到兩公尺的人影。

  對方正氣定神閑地倚在窗邊,與她相視。

  調笑的眼下透出些許疲憊,近在兩公尺處的「好鄰居」沒有發現。

  一口氣梗在胸中過不去,葉秋火大地再度開炮:「我是招你惹你了嗎?沒事亂丟東西砸人,當心我告你傷害!」說完,她將橡皮球使勁丟回。

  偏對方早有準備,上身往左側,橡皮球與他擦肩而過。

  沒中!炮彈失了準頭,葉秋咬牙暗惱。

  至今依然無語的鄰居隔著近兩公尺的楚河漢界,不怕死地朝她揚起一抹笑。

  合該迷倒諸多仕女芳心的魅笑,看在葉秋眼前,只有兩個字:刺目!

  「姓孟的,別以為你笑得跟白癡一樣,就可以拿心神喪失當理由主張減輕其刑或免刑。」這傢伙如果變白癡,全世界就沒天才了。「說!幹嘛沒事學起小人步數偷襲我?」

  「葉大人,你肯讓我說話了是嗎?」那頭,幾個月前冒出來的新鄰居終於發聲,夜空中飄動微沉帶笑的中低音。

  他是暗指她話多嗎?惱火視線添增殺意,如果視線能殺人,這位新鄰居怕已死上百八十次不止。

  等不到對方抗辯,葉秋催促道:「快說!不要到時說我沒給你抗辯機會,拿這當理由提起上訴。」

  孟暘穀動了動,雙手抵靠窗櫺,上半身傾出窗戶。「你說話三句不離法律用語,為什麼不參加國家考試當個律師或法官?」他很好奇。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哼。

  「我只是好奇。」

  4沒聽過『好奇心殺死貓』嗎?嘖。」

  「我是人,不是貓。」

  「好冷的笑話。」從知道有這號鄰居以來,沒聽他說過能讓人捧腹大笑的笑話。「老聽你說冷笑話,你乾脆入籍愛斯基摩算了。」

  「愛斯基摩是民族,不是國家。」他覺得自己應該要糾正她。

  又一個冷笑話。「老兄啊,如果不會說笑話就不要說,沒有人勉強你。打從和你在社區第一次見面起,我就不時遭受你冷笑話奇襲,很可憐的耶。」

  孟暘穀表情突然透出一絲古怪,低喃自語:「第一次見面麼……」

  兩公尺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恰好讓葉秋無法聽見他的喃語,也看不見他絲微變動的異狀。「喂,你到底說不說?!」

  「說,怎麼能不說,難得葉大人肯給在下說話的機會,怎麼可以不捧場?」

  哇咧!言下之意還不是暗諷她話多,讓他插不上口。杏眸圓瞪向那廂惡鄰,又是刺她雙目的奸笑樣。

  所以她最不欣賞律師了嘛!

  明明什麼都不行,就那張嘴厲害,用口舌致人於死生為自己賺進大把鈔票,嘖,不屑!葉秋內心暗忖,完全沒反省自己口舌之利並不遜于對方的事實。

  「秋……」

  仿佛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似地甩手,葉秋把兩人關係撇得大老遠。「抱歉,我跟你的交情沒那麼好,孟先生。」

  「那麼,葉小姐。」孟暘穀雙肩一聳,順她意開口:「夜深人靜,請你不要三更半夜效法孝女白琴──不,前話收回,閣下的唱功已臻鬼哭神號的境界,不是區區孝女可以比擬的……」

  「孟暘穀!」

  「還有,如果再犯,別怪我找警察處理,依據公寓大廈管理條例第四十七條第二款,你的行為可處新臺幣三千元以上到一萬五千元以下的罰鍰。」語畢,關窗退場,留下一臉錯愕的葉秋。

  這、這傢伙……

  「大、混、蛋!」

  聲波穿透玻璃窗,傳來鄰居火氣騰騰的怒吼。孟暘穀背對窗戶,唇角勾起彎曲的弧度,眼下的疲憊教輕鬆取代。

  晚安,祝一覺到天明。

  依照心理學者對於現代人相處模式的分析,步入二十一世紀的當下,由於電子媒體及網際網路的蓬勃發展,加上生活壓力的沉重,導致人與人之間日漸疏離,以往敦親睦鄰的傳統溫情早被不致意、不交談、不相聞問──三「不」原則取代;隔了一道牆或一扇門,就是另一個不幹己事的異世界,雖然住得近能雞犬交相聞,卻生疏得有如天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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