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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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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不知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只是個律師。」孟暘穀放下咖啡杯,兩顆琥珀般的眼瞳閃動燦金的流光。「我以為吃冰能降低一個人挑起戰火的衝動。」 葉秋放下湯匙,兩根食指在唇前打上「X」字。「我的錯。」 面對這樣略帶俏皮的坦然,任誰也無法認真計較。 「原諒你。」他說。 葉秋聞言,放心地繼續埋頭大啖眼前美食。 孟暘穀則是品嘗手中的Kono咖啡,目光投向它處,時而掃過店內客桌,或遊移在外頭穿梭的人影。 可惜,習慣忙碌的人很難立刻適應忙裡偷閒的怡情,沒多久,孟暘穀便從公事包拿出之前王娟交給他的資料細讀,給自己找事做。 這樣各自成趣的兩方世界,直到葉秋解決大半冰品開口說話,才又拉攏成一個。 「你在看什麼?」 「受助童資料。」見葉秋聽他回答後的表情茫然,孟暘穀反問:「你沒有嗎?」 側首想想──她搖頭。「沒有。娟姨以前是跟我說過,資助人可以調閱自己認捐的兒童相關資料,要求索取生活近照,不過我從沒這麼做過。」她一向只負責捐錢,從來不看資料,甚至連自己認捐的孩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哦?為什麼?」 「換作是你,會喜歡在別的地方有個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一切嗎?」她問。「那種感覺有點像被人偷窺。」 「如果不看,又怎麼知道自己的捐款確實幫了人?」 「我相信娟姨,她會善用每一筆捐款,即便只是一筆小錢。」娟姨是她見過最懂得如何運用金錢的人。 聽了葉秋的話,孟暘穀突然覺得自己細閱兒童近況報告的作法很笨。「就只有這個理由?」 「還需要更多嗎?」真是奇怪。「幫人並不代表有權利介入對方的生活,我所作的,也只不過是每個月付出一點點錢,並不是什麼豐功偉業。」 「難道你不覺得把錢丟了就跑的作法有點……不負責任?」 「我只是資助人,又不是輔導專員,愛心活動本來就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沒力但有錢,雖然不多,卻也不無小補。」 「受助的兒童或許會想見見幫助他的人。」 聽出話中含意,葉秋反問:「你想見當年資助你的人?」 「我想當面向他道謝,謝謝他讓我有機會擁有不同的人生;只可惜娟姨堅決不讓我知道,她說需要對方同意。」 「也許對方只是單純的為善不欲人知,你又何必強求。」真奇怪。「知道資助你的人是誰很重要嗎?說不定你的道謝會給他帶來困擾,所以始終沒有同意與你見面。」很簡單的推理,難道他想不出來? 孟暘穀呆了呆,向來自信滿滿的黝容,難得的,竟雙頰淺紅。 「坦白說,我從來沒想到這一點。」 太執著於道謝報恩,他疏忽了站在對方立場去考量的體貼。 「就是說嘛。」葉秋晃晃手中湯匙,扮起得道高僧繼續為凡夫俗子開釋:「倘若對方真的有所顧忌,或者一向施恩不望報,那你汲汲追問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甚至有可能變成恩將仇報,給對方帶來麻煩。」 恩將仇報?此姝用辭恐有太過誇張之嫌。男人兩道濃眉彎成毛蟲狀。 能糾正赫赫有名的孟大律師,讓他低頭認錯的人不多,她得把握機會。「感謝我吧,要不是我提點你,你說不定還像只笨老鼠在死胡同裡轉,往牛角尖裡鑽。所以說,你要好好謝我。」 謝她?毛蟲進化成麻花,烙在眉心的刻痕足以夾死一隻蒼蠅。 給她三分顏色,她還當真開起染房來了。 「我承認自己思慮欠妥,但是你說話非夾槍帶棍不可嗎?」他問,亂沒好氣。「明明今天掛上休戰牌,你卻老是趁機暗算我。」 「欸……」被逮著的葉秋縮起肩,把臉藏在高腳盤後頭,不時抬眼偷覷對面神情微怒的男人。 「作賊心虛了,嗯?」 盤子後頭的葉秋尷尬一笑,像個孩子似的,輕吐粉舌,粉嫩桃紅的舌尖抵在微啟的雙唇之間,本意是想裝可愛好唬弄對方,卻在不經意間綻露小小一截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俏豔風情。 然它帶給孟暘穀的,卻有如驚蟄時節的平地一聲雷,強而猛鷙的震撼力直達心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心臟遽然劇烈收縮的怦然躍動。 春雷轟然巨響之後,夾帶醒悟的滂沱大雨兜頭直下。 驀地,他想起章婕妤那句詭譎難測的餘韻── 也該是時候了…… 是嗎?他自問。 面對這個小他六歲、說話經常不按正常邏輯、老是指東說西的女人,他竟然感到心動?! 哪怕只有一點,也是足以驚人的震撼。 毫不知情的葉秋以為皮皮一笑無大事,下一秒,陷入自己的苦思── 是要再來一客巨無霸香蕉船?還是改點以巧克力為主的黑金剛子母艦? 真是難以抉擇啊。 那是個英姿颯爽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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