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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笨蛋,人質還在對方手上,總得先探看在裡面什麼地方,到時候要救也比較好救,等支援來再探很容易引起歹徒注意。」

  「但是──」

  「沒什麼好但是。」

  「我跟你一起進去。」

  「喂,好歹你也是個女人,雖然我很清楚你的本事不輸男人,但是小姐啊──對我來說,男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女人,我們總要有一個人指引支援的人手前來,不能我在外面等、你進去探,這說不過去吧。」

  「這只是你的大男人主義作祟。」

  「嘻,就算是這樣好了,難得讓我大男人一次又何妨?時間緊迫,照我的話做,給我個當英雄的機會又不會少你一塊肉,再說我──」

  「什麼?」

  「等我回來再說。」

  等我回來……

  他卻沒有回來──

  身中三槍致命,再也沒有回來。

  她也永遠無法知道那時候的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麼。

  簡單的喪禮過後,她從他妹妹手中接收他的煙盒和打火機。

  Seven Stars──是他抽慣的香煙品牌,如今由她繼續這個習慣。

  原本不抽煙的她投入尼古丁的懷抱,只為留住熟悉的味道。

  叼根煙在嘴裡,淡淡的煙草味總能帶給她安心的感覺,就像他還活著一樣。

  打火機……伸手進口袋,空無一物。

  「嗤。」她想起來打火機在封志尚手裡。

  不想見那笨蛋加三級的白癡!坐在分局後門臺階上的任裘靡心情極度惡劣地暗忖。

  他輕蔑嘲諷的肥皂劇戲碼是她現實生活中的一段過往,他知道那種感覺──那種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覺嗎?

  大哭咆哮、大吵大鬧──電視演得既虛假又誇張,事實上,當那一幕落在自己眼前,她的感覺再簡單也不過。

  沒有感覺就是她那時唯一的感覺,腦袋裡嗡嗡作響,什麼都感覺不到,只知道要等,等躺在血泊中的人站起來笑著對她說一聲沒事。

  可是她等不到,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了多久,醒來發現自己人在醫院病床上,已經是第二天的事。

  到那時,才真的開始有了感覺,感覺他已經死了的事實。

  這些親身經歷電視連續劇演得出來嗎?那種如墜深淵的絕望,一點一滴地吞噬掉一個人的感覺神經,麻木、窒息、像作夢一樣──這些,演得出來嗎?

  好不容易稀釋淡化的記憶,突然被他來個還原作用變得濃稠,她很努力讓自己不要陷在過去的泥沼中,偏他好死不死將快上岸的她往反方向推了一把。

  「渾賬。」

  嚓!火光在她面前一亮,頭頂落下濃得化不開的歉意:

  「對不起。」他不知道前因後果胡說一通,闖了禍。

  可是──她並非完全沒有錯。

  「不想道歉就別說。」他以為沒人聽得出他話裡的怨懟啊,嘖。

  呼──風吹過,打火機上的紅豔左右晃動,兩個人同時伸手擋風。

  封志尚的掌心貼上她的手背。

  「呃……」視線膠著在同一個點,濃黑的劍眉變成軟劍皺起微浪。「你還是面無表情。」

  他以為她會──好吧,就算不會哭,好歹也是滿臉悽楚,畢竟,任誰遇到這種事臉色都會變。

  就她,還是一派冷靜,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虛內疚很愚蠢,備感狼狽,好象自己的擔心很多餘。

  「你要我怎樣?」沒被他刺得唉疼喊痛就已經算她夠堅強了,這傢伙還不滿意,真的要她血流滿地死成一片才甘心嗎?「氣出完了就走,想再對我說教就滾回去,我不想聽。」

  「我來道歉。」她剛是聾了嗎?「我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對你說那麼重的話是我不對;但是你擅自行動也不應該,我是你的搭檔,應該一起行動。」

  又來了。「你還沒說夠嗎?」

  「你不能這麼自私。」

  自私?「你說我──自私?」

  「當然自私,你不想看見事情在自己眼前重演就胡亂行動,難道我就願意看見你死在我面前?這不是自私是什麼?」

  任裘靡啞口無言。

  她沒想這麼多,對身邊突然出現搭檔的事情從一開始就頭痛,認為這是一個擺脫不掉的麻煩,甚至懷疑組長有意藉此絆住她腳步,不想讓她為了辦案沖得太快,早早殉職。

  她並不知道其實這個決定讓吳東明後悔到現在──因為封志尚的暴沖速度不亞于任裘靡,兩個人的組合就像四輪傳動加上渦輪引擎,只有沖得更快的份;相對的,惹的禍就更多,害他發日疏、頭日禿。

  是的,平心而論,封志尚的能力不差,尤其在線索方面的掌握和槍法,還有隨機應變的靈活,很少給她添麻煩。

  她真的過份?

  像他說的,只顧自己不想看見同事流血喪命,就不管他想不想面臨這種事?

  嗯……他的話好象有點道理──

  「你要不要抽煙?」

  冷眼移向他,眸色透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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