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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貝兒和英傑交換看了一眼,英傑突然沒有胃口。

  「讓我送晚餐到她的房間。」

  「四嫂,不用麻煩,她什麼都不肯吃,就是哭,這回是摔慘了,好像還被尖利的東西刺傷,她貪玩,應該讓她受受教訓。」高麗薇說:「小孩子,一會兒就好了,少吃一頓也沒有關係。」

  「彩雲也有十七八歲,今年考大學了,還快活不知愁的玩兒童遊戲。」張芬妮翹翹嘴:「大姑奶不是我多嘴,彩雲就是缺少一點家庭教育,你不能一天到晚躲在花房,把教養女兒的責任全放在奶奶身上,奶奶沒有理由為你一個人而操心!」

  「是的,二嫂!」高麗薇站起來,眼中含淚:「各位慢用。

  「二少奶,」貝兒忍無可忍:」大姑奶已經死了丈夫,難道她在花房懷念一下亡夫也算犯錯嗎?我倒不覺得彩雲沒有家教。

  「哎呀!我倒忘了彩雲對你最好,她一直跟著你,本來呢,舅母教導甥女,應該。可是,四少奶你的教育似乎不成功!」

  「教導晚輩人人有責,你不是她舅母嗎?」卡迪慢條斯理:「剛才大姐含淚離去,我認為二嫂應該立刻向她道歉!」

  「嘿!你們是門內鬥個你死我活,門外一條心,卡泰!」張芬妮搖著丈夫:「你啞了嗎?替我說句公道話啊!」

  「二嫂,安靜地吃你的晚餐。」高夫人板著臉:「你再吵我請你出去!」

  張芬妮站出來,學著高麗薇的樣子:「各位慢用!」

  「她哪兒像名門淑婦?簡直是潑婦駡街。」卡達在她背後說。

  「也不能全怪她,她自小死去母親,父兄對她只有寵愛,沒有教導,她在娘家像女皇。嫁入我們家,已經很忍讓。」高夫人輕歎著。

  此時,英傑也退出餐廳,拿了個電筒,綁在腰間,爬上龍眼樹,把僅餘的幾串龍眼摘下來。

  他回到祖屋,到樓上,剛巧看見高麗薇眼睛紅紅的由彩雲的房間出來,她一定把張芬妮說的話告訴彩雲。

  彩雲受傷,高麗薇受辱,都是由他而起,英傑感到一陣內疚。

  「姑姑!」他上前,想說些道歉的話,但是,他只是說:「我想去看彩雲。」

  她點點頭,用手帕掩住嘴,奔下樓梯。大概又到花房去追尋她的美夢。

  英傑看著那那纖瘦的背影呆了一會,彩雲倆母女那樣可憐,他實在不應該欺負彩雲。

  他走到彩雲的房間,敲門。

  「進來吧!」很濃濁的鼻音。

  英傑轉了轉門把,沒上鎖,於是,他推門進去。

  彩雲伏在床上哭泣,英傑把一串串的龍眼拿到她的床頭:「就只有這幾串,若要吃龍眼,要等到明年。」

  彩雲馬上抹去眼淚,瞪著他:「你還來幹什麼?害我連躺著睡都不能,還想謀殺我!」

  「大不了我向你說對不起!我很少向人道歉。其實我也不是有意的,一時心急,用力太猛,那麼巧,你又插在竹枝上,對了,我應該馬上請社伯伯!」

  「請杜伯伯幹什麼?」

  「替你療傷啊!」

  「他來過了。」

  「杜伯伯怎樣說?」英傑忙著問。

  「起碼要躺床三天,幸而我剛考完大學入學考試。走,走,我看見你就生氣。」

  「彩雲,其實,我們兩個都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如果我們再天天鬥氣,只有給人輕視,讓人恥笑。」英傑說出心裡話:「當然,你比我好,你起碼還有一個媽媽。」

  這些話觸動了彩雲的心弦,她搖搖頭,黯然說:「我媽媽還不是一樣要忍淚吞聲?是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都是那麼不幸。」

  「我們停戰吧!就算不能做個朋友,但是,也不要做敵人。」英傑站起來:「你吃龍眼,我去洗澡。」

  「你!」彩雲叫住他:「你沒看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像牢裡的囚犯?」

  「你想要什麼?吃晚餐好嗎?」

  彩雲搖一下頭:「我只想有人陪我聊聊,時間過得好慢。」

  「你沒有通知奇利?他知道你受傷,一定會馬上來陪你!」

  一提起奇利就生氣,中午叫他來,他到晚上還人影不見,彩雲悻悻地揮著手:「張奇利已經死了,你要留就留,不留就滾!」

  「我明天還要考最後一科,明天我一下了課馬上回來陪你,現在我要去溫習,我已失去不少時間了,你也是學生,其實你應該瞭解的。」

  「好吧!你明天來,花園的李子和杏子可以吃了,明天來時給我摘幾個。」

  「我答應你,明天見!」

  以後一連幾天英傑都去陪伴彩雲,最初的原意,是想補償一下自己的過失,後來發覺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快樂,彩雲不刁蠻的時候,倒是很可愛。

  家裡只有兩個同輩的青年人,英傑也有寂寞的時候,其實他也需要伴兒。

  奇利每天都有電話來,還請人送花,知道彩雲受傷百般慰問,彩雲每次只有一句話,叫他馬上來澄莊,他支支吾吾,彩雲馬上掛斷,每天英傑離開她的房間前,她一定說:「替我把花扔了!」

  「小兩口吵架了?」

  「誰跟他小兩口?」彩雲無限感觸:「我總算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一直對你很好,寵你,遷就你,千依百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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