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采蒔 > 醇酒佳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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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她到底是怎麼了? 見她臉頰都臊紅了,他不忍心再逗她,於是,他就蹲下身,掬起一把飽滿的稻穗;平時除了白米飯之外,他從沒碰過這種東西,可當他一碰到這稻穗時,他竟可以感到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它本身有什麼力量似的,讓他的情緒也隨之澎湃了起來。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東西!」他不禁開口贊道。 聽見他誠心的讚美,紀暖暖也開心地蹲下身,指著他手心上的稻穗說:「這稻米就叫安康米,是我們紀家的祖先在無意中尋找到的一種幾乎要絕種的品種,因為很難照顧,所以,無法大量栽種,目前大概就只有這裡有種植了。」 「這就是你們釀造桂泉酒專用的稻米?」 「沒錯!我們紀家的桂泉酒從歷代以來就一直是用安康米來釀造,而且我們都用山泉水來灌溉,也只有用山泉水灌溉的安康米,才可以釀造出桂泉酒那樣香醇動人的滋味。」 「難道光是用這種米就可以釀造出口戚獨特的桂泉酒?」他認為所謂的秘方應該不會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你想套出我們桂泉酒的秘方呀?」紀暖暖笑著問。 「我已經有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可以喝,那秘方對我還有什麼意義嗎?」慕容燁也笑著回答。 紀暖暖突然站起身來,心情頗愉悅地對他說:「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釀造桂泉酒另一種不可或缺的東西。」 紀暖暖帶著他走上一個種滿桂花樹的小山坡,時值桂花盛開季節,濃郁的花香隨著陣陣的秋風撲鼻而來,讓人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起來。 「難道你們的桂泉酒裡還添加了桂花下去釀造?」慕容燁笑著問。 「加了桂花豈不成了桂花釀?」 「可這裡除了桂花之外,我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可以用來釀酒的東西?」慕容燁不解地左右張望。 紀暖暖逕自走入桂花叢中,慕容燁就這樣站在原地,目光緊緊地追隨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直到她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笑盈盈地對他說: 「你怎麼像個呆子一樣傻呼呼地站在那兒?快過來呀!」 慕容燁這才舉起腳步,向她走了過去,就在她駐足的那個地方,他驚訝地看見一口深不可測的井。 紀暖暖從井邊取來一個水瓢,彎下腰,舀了一瓢井水出來,交給他:「你嘗看看,這水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慕容烽接過水瓢,湊到唇邊喝了一小口,細細地品嘗後,他忍不住豎起拇指,贊道:「這是我喝過最爽口的水,清涼中帶有一種甘甜的味道……比清晨從荷葉上採擷到的露水還要甘美。」 「沒錯!這就是我們釀酒專用的水。」紀暖暖略帶幾分驕傲地道:「這口泉水也是我們紀家祖先挖掘出來的,因為它剛好位於這片桂花樹之中,所以,我們就叫它桂花泉。」 「原來天下第一的桂泉酒,就是用那世上絕無僅有的安康米,再加上這口獨一無二的桂花泉釀造出來的?」 紀暖暖搖搖頭,笑道:「這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桂泉酒之所以獨特,還包含了許多不可或缺的因素。在《禮記?月令》中不也清楚地記載著一段咱們老祖先的釀酒經驗:『仲冬之月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蘗必時,湛熾必潔,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監之,毋有差貸。』所以,除了上好的稻米和優良的水質之外,制面和容器的選擇,以及整個釀造過程所必須下的功夫,都是我們紀家祖先釀酒的一大學問呢!」 慕容燁沉思了半晌後,才認真地問:「這就是你不願離開這裡的主要原因?」 紀暖暖愣了一下。「應該可以這麼說,這桂泉酒是屬於安康鎮的,離開安康鎮,我就沒辦法再繼續釀造它。」 「為什麼你一定要釀酒,不釀不行嗎?」他皺眉問。 她看著他,語氣十分堅定地回道:「因為我是紀家唯一的命脈,如果我不繼續釀造,這桂泉酒就會永遠失傳,我怎忍心看著我們紀家幾代以來賴以生存的秘方就這樣消失了?」 慕容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地開口道:「你和我娘真的很像!」 「在還沒嫁給我爹之前,我娘是一家酒坊的千金……」 在這片充滿著希望與夢想的土地上,慕容烽將他母親的故事娓娓道來…… 他說,記憶中的母親是個很美麗、很優雅的女人,而且,她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但是,母親卻不是一個好命的女人,在他四歲那年,父親又納了一個妾;而那個妾也就是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母親一向視她有如親姊妹般,沒想到,她卻為了貪圖榮華富貴的生活,對他父親使了點小手段,進而成為他的大姨娘。 他母親生性就不喜歡與人爭寵,再加上對他父親和那丫鬟感到深深的失望,她就將心思轉到釀酒上面。 母親釀酒的方式很特別,她每天都會對著那些釀造中的酒彈上半天的琴,剛開始他不懂得母親為何要這樣做,後來他懂事一點後,母親才告訴他: 「你外公曾經說過,在琴聲中醞釀出來的酒會特別好喝,娘原本不太相信,可細細品嘗後,果然是多了一種柔和的味道。」 母親還叫他將耳朵附在酒罈子上,仔細地聆聽後,他仿佛聽見了那發酵中的氣泡「啵啵啵」地隨著琴聲愉快地跳躍著。 原來這就是外公釀酒的秘方,後來他有更多機會品嘗到各種不同的名酒後,他才深刻地體會到,就算再好喝的酒,都少了那種會讓他感動的味道。 但是,也正由於母親每天都待在酒窖裡對著酒彈琴,再加上她日漸憔悴的容顏,所以,慢慢地整個府裡的人都在傳說他娘瘋了,只有他明白娘並沒有瘋,她只是太過寂寞而已。 他一直告訴自己,等到自己有能力養活母親的那一天,他就要帶著母親離開那個讓她傷心的家,永遠都不要再回去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十二歲那年冬天,母親居然拋下他,一個人孤單地離開這個人世間,留給他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的笑容和她所釀造出來的酒,就成了他生命中最溫暖、也是最傷感的記憶…… 說到這兒,他突然深情款款地瞅著她說:「暖暖,我以為這輩子再也沒辦法喝到能夠讓我深深感動的酒,沒想到,那天偶然經過這個小鎮,卻意外地喝到你親手釀造的桂泉酒,你可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有多激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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