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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時,他所見到的不再是那個小小的羽心,不是總跟在自己身後「子曜哥哥」長、「子曜哥哥」短的小女孩,他見到的是一個女人,一個美得不可思議的美麗女子;她光潔的肌膚、姣美的臉蛋和披散的長髮讓人完全移不開自光,就連她木然的神情都會糾扯人心。

  他當然知道她早長大了,也不否認她的確美得讓人側目,而在那個夜晚,他甚至看著她的睡顏看得出神而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時,他就決定娶她——按著雙方父母的意願。

  靜言曾說這對羽心似乎不公平。

  或許是。因為她和光心十分相似,有時看著她,他會不自覺地將她與光心重疊,她會使自己想起那個有著嬌媚笑容的女孩,那個曾經在自己身旁甜蜜喊著「子曜」的女孩……

  如果這樁婚姻對羽心不公平,那對於光心又何嘗公平?早在他們還小的時候,雙方父母就替他與光心訂了婚約,如果光心還活著,那就算羽心對他的戀慕再深也不會有結果。

  所以,何謂公平?他不以為然。

  而他所知道的是,羽心十分天真單純,有著不知人間險惡的美好心性,她無邪純潔得像個不染纖塵的微笑天使。

  面對這樣的她,他覺得自己可以呵護照顧她一輩子。

  但這種「呵護照顧」的心情卻在今晚見到她時全數消散,她的美竟在一瞬間讓他失了神,他看到的不再是光心的影子,而是一個全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名叫「夏羽心」的美麗女子。

  可是,想不到她身旁竟躺了一個男人!

  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心中的滔滔怒氣直沖腦門,他曉得他不可能只是「呵護照顧」她,他「要」她——以一個男人的心情!

  那時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將她奪回自己身邊,然後殺了那該死的男人!

  而當她柔軟的身軀被他擁在懷中時,他胸中那股怒火才算真正達到極致,只要一想到她這美麗的身子曾被其他男人親吻、撫摸過,他就覺得瘋狂!

  在她本然表情消逝、啞著哭出聲時,充塞在他心中的只有忿怒與強烈的痛苦……

  突然,他用力踩住煞車,讓車子在疾速中倏地停止。

  「呀——」一直將自己埋在膝頭的夏羽心因這突來的狀況驚得嗄聲一呼,慣性作用讓她差點向前翻跌過去。

  怎麼回事?車停了……這是什麼地方?

  她咬著唇抬起頭望向窗外,卻只見一片漆黑,四周靜得和車裡一般。但比起車外的寂靜,車內的空氣卻是冷凝的,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鼓起最大勇氣看向閻子曜,只見他森然的黑眼依然看著前方,但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卻因用力而泛白。

  看著,夏羽心一度停止的淚水又再度滿溢而出。

  為什麼……既然他這麼生氣,為什麼硬是不讓她自他眼前消失?

  她寧可從此消失在他眼前也不願見到他這種森冷的神情,也不想以這被其他男人侵犯了的身體站在他眼前,這讓她覺得自己好髒……

  可是她不要他輕視自己,她絕對無法承受,所以她寧願消失!

  想著,她再度掩面,試圖讓自己的哭泣聲隱沒。

  閻子曜緊緊握著方向盤,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怒火借著這動作壓抑下來般,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手。之後,他沉默地打開車門,繞至另一頭替蜷縮著的小人兒開門。

  夏羽心抬起頭望著站在黑夜中的他,風刮著他的發,讓他看來就像黑夜裡的神只般神秘俊美。一時之間她竟忘了悲傷與淚水,只為了他凜然的風采而震懾。

  原本,他會成為自己的丈夫,會一輩子守在自己身旁,可是她搞砸了一切,她……

  立刻,她的心思再度回到現實,一想起那件不堪的事,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下,在微弱的月光下成了銀色的珍珠串。

  「別哭了,下車吧。」他冷淡道,為的是掩藏看到她哭泣模樣時心中頓起的劇烈情緒起伏。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的情緒竟會如此無法掌控,起伏劇烈到完全弄不清那究竟是忿怒、痛苦,或是想狠狠擁她入懷的強烈欲望?

  下車?這是什麼地方?而他們又開了多久的車、行了多遠的路途?

  她全然不知,連一點概念也沒有,但她還是乖順地踏出車門。可是她的腳才觸及地面,她就發現到自己踩著像落葉般的東西,發出的聲響,而當風刮起時,枯葉就飛拍至她光裸的腳上。

  「這是什麼地方?」她啞聲輕問。

  極目四望,四周只是一片無盡的黑;月亮隱在雲中,只聽見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仿佛四周全圍繞著樹林般。

  原本什麼事對現在的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可一言,但在心底深處,她還是想知道他將自己帶到了什麼地方,而他又為何要強行帶她離開公寓?

  「我的別墅。」他關上了車門,淡道。

  別墅?她向四面看著,卻沒見到任何類似房子的影子。

  這真是一個好黑、好黑的夜,很適合現在的她。至少,她還可以掩在夜色當中,也可以像鴕鳥似地不必看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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