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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回皇上的話,此事屬吏部管轄,臣只是受蠧祺貝勒所託派人將信截下,其餘之事概不能越俎代庖。但據臣所知,此事尚缺證據,所以蠧祺貝勒才未上奏。」

  「蠧祺啊,他在吏部幹得還不錯嘛!」想到這兒,皇上稍泛起一絲笑容。這些個親王府裡的貝勒們都還爭氣長進,個個差都當得有模有樣的。「好,這事兒我自個兒找他問去,至於另一件事——和沂所說的事是真的嗎?你納小妾的事。」

  皇上這一問,祈燁無表情的面容才稍微有些改變,他頓了一下才緩道:「是有其事,和沂的確曾贈與臣一名女子,臣——確實受下了。」

  「你不辯解?」祈燁承認後就一句話也不為自己開脫,反引人覺得怪。

  祈燁不置一語,只是沉默。

  「唉!」見他這副模樣,皇上歎了口氣。「起來罷,你們這些個貝勒真教朕給煩死了,一個是拿了密函不上奏,一個又是收小妾……這若蘭也是不知搞些什麼!看來朕真是老了,已經弄不懂你們這些個小輩們在想些什麼了!」算了,男人嘛,總有個三妻四妾的,若蘭如今又鬧出什麼勞什子逃婚事件的,也只能算了!

  「皇上萬壽,是臣行事有不當之處,臣願領罪。」祈燁才起了身,立刻又跪落下地。

  「罷了、罷了!這麼吧,這西北近來似乎又不怎麼平靜,你就代朕去看看,能的話,就將土蕃剩餘的殘羽一舉收了,這——就算是懲戒吧!至於尋回若蘭那丫頭的事兒,就交給朕好了。」

  娘一直是對的。

  她說過,若有一天她有名字就是與外界有了接觸的開始。真的,祈燁出現了,他為她取了名,而在離去時卻也帶走了她的心。起先她害怕離開山林,畏懼於外邊世界的陌生,可當祈燁真正離去後,一種難熬的心思侵佔了她,她不明白為何這心思如此擾人,而當明白之時,她已然身在這繁華的世界中。

  她本是要尋心的,可後來才發現她的心根本是失落了。心,交付出去了又怎麼尋得回?

  曦寧有些失神地望著手中的玉猴兒,當雕刻它時內心是紛亂的、迷迷糊糊的,是在一種含著莫名微喜的心情下動工,因此這猴兒雖未完成,可也透著那麼份淘氣、喜性;如今,這心思也是紛亂的,可已不迷糊,她已不是從前待在山中什麼事情也不明白的她了。

  「娶親」真正的涵義撼動了曦寧。

  對她來說,祈燁是心中最重的份量,是唯一、是一切,可這只是她單純的想法。外邊的世界不如在山林裡頭,這兒到處都是人,有所謂的「階級」、有所謂的「身份」,有一大堆莫名其妙讓她搞不懂的禮法;而她既無「身份」也無「背景」,是不可能成為可以和祈燁相伴一生的人。

  遇見祈燁是改變的開始,而這改變如止不住的水流,每一日都使她不斷體會到新的感情;由初見時對他的恐懼、好奇、習慣、喜歡,而至他離去後才發現,甚至是不可或缺……

  為此,她開始追尋,只靠著他離去時言語間留下的線索而追尋至北京城。見到他後,心境上又是新的改變,那種再相見的欣喜竟是從未有過的快樂,可祈燁之後的行徑又讓她迷惑。但只為了從心底體會了一個重要的字,她願意面對一個陌生而粗暴的他,接受他一切使人不明了的行為。

  愛——就是這重要而奇異的字。

  娘一向不多言,也很少提及「外邊的世界」,可有一回當她如往常般靠在娘膝頭上時,娘忽然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美麗笑容,輕輕訴說起關於「愛」這奇特的東西。

  「『愛』是很奇妙的東西,它雖無形卻擁有巨大的力量,可以讓你徹底改變,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遇上它,它會讓你嘗盡千百種難言的滋味兒。」那聲調像是在對她說話,卻又仿佛是自語。

  滋味兒?

  「『愛』?」她偏起頭望向撫著她的娘,這是她頭一回聽見這奇異的東西。「是吃的東西?」既有滋味,那該是吃的嘍?

  當她無知地問起時,她記得娘的笑意加深了,溫和的眼神比平時更加了層寵愛。

  「不,那不是吃的東西,那是一種你此生若無體會就不可能瞭解的心思。」

  「是不是我以後就會明白?」

  「這不是你只待在這山林就可以明白的事。」

  「那『愛』是『外邊世界』才有的東西嗎?」

  「也可以這麼說,可是就連娘也不曉得體會過『愛』這東西究竟是好是壞,或許一生都不知道會幸福些吧!」

  「娘,怎麼你的話我都聽不明白?」

  「不明白的好。」

  既然娘說「不明白的好」,當時她也就沒再追問究竟「愛」是什麼,因為娘總是對的。

  可在那一夜,她懂得了,她懂得了什麼是「愛」。

  她從未使用過這個字詞,可沒有緣由的,在祈燁弄疼她、而她強忍時,那個字強烈地劃過腦際,她忽地就明瞭它的意義——千百種難言的滋味兒……

  真的,娘,娃兒現在終於明白娘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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