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玉虹 > 太陽出來了 >


  有點冷淡的、不帶感情的低沉嗓音在她耳旁響起。她緩緩地抬眼望去,一張嚴肅的、輪廓深刻的臉龐映進她眸底,她微微一愣,而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男子扶她站起身,略顯肅凜的眼在她身上逡巡了圈,確定她沒遭受任何傷害之後,濃眉微蹙,語帶一絲嚴厲地說:「下次別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閑晃,給自己也給別人製造麻煩。」

  阮冬妮一點也沒被他嚴厲的語氣嚇到,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現在不過才十點而已,怎麼算晚?有些事根本防不勝防。」

  男子聽到她的回答,不由得蹙深了眉頭。任何女孩子在碰上了這種事之後,肯定嚇得乖乖點頭,而她竟然還能回嘴,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見她動作尋常地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灰塵,又拉整了一下上衣,寧淡的表情仿佛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似。她的表現和她那一張美麗如洋娃娃般的臉蛋感覺十分不相稱,讓人無法相信她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正凝思之際,一條熟悉的人影跑過巷口,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有些訝異地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斐然?」黎牧雲朝那酷似好友的身影走近,在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龐後,微微驚訝地笑開臉。「沒想到真的是你歟!」

  視線繼而轉移至立在他身旁的少女,認出她就是在速食店裡被不良少年盯上的女孩後,他更是驚訝地張大嘴——

  「你不是說……哎呀,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那麼鐵石心腸嘛!」語氣忽然一轉,他開心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那些不良少年呢?」

  「跑了。」簡潔的回答,對於過程隻字不提。

  「斐然,真有你的,動作竟然比我還快,我還在四處尋人你就已經把事情擺平了,效率可真好。」黎牧雲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等他說完話,阮冬妮才溫吞地開口:「那個……先生,謝謝你的幫忙,我要回家了,再見。」

  「等等。」才剛轉過身,黎牧雲立即喚住她。「小妹妹,你住哪裡?我們送你回去好了。」

  阮冬妮回身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家住得很近,十分鐘就到了。」

  「我看還是讓我們送你回去吧。」黎牧雲非常堅持。「為了避免剛剛那種事情再度發生,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

  遲疑了一會,她輕點了下頭。他這麼好心,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我家住榮星花園。」

  榮星花園?

  黎牧雲和卓斐然對看了一眼,那幢公寓大廈是位於臺北精華地段上的高級住宅區,非一般人住得起的。看來,這女孩應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只不過……這樣的女孩為什麼這麼晚還在外頭閑晃?她的家人難道一點都不擔心?

  「你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一進門,阮冬妮便對上母親那張修飾完好的美麗臉龐。即使是此刻正生著氣的她,那表情、那聲音,還是完美得無懈可擊,不曾讓怒意破壞她臉上的一絲線條及優美的形象。

  「我去書局逛了一下。」她垂眸回話,很自然地省略掉那意外發生的插曲。

  阮芷芸如往常一樣,沒再多做盤問或責備。身著絲緞睡衣的她,優雅地起身走向唯一的女兒,拉著她的手一起坐在沙發椅上。

  「吃過飯了嗎?」

  阮冬妮溫馴地點點頭。

  「今天你們導師打電話到家裡來,說你最近上課總是心不在焉的,老是望著窗外發呆,考卷也不寫,真有這一回事嗎?」輕聲細語的詢問溫柔得讓人不由得感到愧疚。

  然而,阮冬妮只是默不作聲。

  「冬妮,你是我的女兒,媽媽絕對相信你是優秀的。」阮芷芸輕輕攬住女兒的肩膀說著。「雖然說,你不必擔心沒有大學可念,依你爸爸的能力,他也大可送你出國念書。但是媽媽希望你能憑著自身的能力取得好成績,我不想你像你父親其他的女兒一樣,空有容貌和傑出的家世,我知道你有許多才能可以好好發揮,你千萬別讓媽媽失望。」

  她仍是乖巧地點頭,這些話從她懂事後聽到現在,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也總是順著母親的心意給與她想要的答案。

  阮芷芸滿意地輕綻淺笑,隨後像是又想起什麼事情,描繪細緻的柳眉又微微擰蹙。

  「冬妮,上個星期六,你為什麼沒去上鋼琴課?還有,書畫老師打電話告訴我,你已經連續幾次上課都沒交出作品,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阮冬妮囁嚅了聲,猶豫著要不要誠實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媽,高中課業壓力很重,我能不能……不要再去上鋼琴課和書畫課?」最後她選擇用迂回的方式表達,說課業壓力重不過是藉口,她只是厭倦了、有些不耐煩了。

  「那怎麼行?」阮芷芸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否決。

  「媽媽從小栽培你學琴學畫,目的就是為了要讓你薰陶培養藝術的氣息和才能,念書固然很重要,氣質的涵養也不可忽略!媽不想你以後只是個草包幹金,除了美麗的外在和漂亮的服飾、裝扮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我希望你能兼具美麗、智慧與才能。」

  阮冬妮沉默了片刻,心情是無奈的,她早料到母親的答案是不,只不過還是忍不住想試看看。

  見女兒默然不語,阮芷芸溫聲地接著說:「冬妮,也許現在你會覺得累,但媽是為你好,一個女人光只有美貌是不行的,將來你定會明白媽的苦心。」

  這樣的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阮冬妮雖只十六歲,卻遠比一般同齡女孩早熟,在母親日復一日的觀念灌注下,她多少明瞭母親的心結所在。她的母親是個美麗又有才華的女人,始終認為自己與父親身旁那些女人是不一樣的,也認定在那個男人心裡,她是獨特的、與眾不同的。所以,多年來,她心裡總存在著一絲希望,期盼有一天她的父親在感情上能完全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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