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玉虹 > 征·泰迪熊玩偶 >


  在我的觀念裡,談戀愛就是要快快樂樂、甜甜蜜蜜的,像季恩揚那種令人不愉快的性格,我是避之唯恐不及。「還有,我只是單純地崇拜他的琴藝而已,請不要把我和你這種浪漫派的夢幻美少女混為一談。」

  說完,我伸手夾了一個她餐盤裡的蝦球送進嘴裡。

  「是喔,愛情這種事是說不定的,你愈以為不可能,偏偏就愈有可能發生。」

  哇咧……聽了她的話,我差點沒被蝦球給噎死。

  「呸呸呸!」好不容易一口氣順了過來,趕忙連呸三聲。「你少詛咒我了!目前我的生命裡只存在著鋼琴和賺錢這兩件事,其它的敬謝不敏。」

  開什麼玩笑!和季恩揚談戀愛?又不是嫌日子太好過了!

  我沒好氣地瞪了趙千韻一眼,感覺全身冷颼颼的,胃口都沒了。

  告別了趙千韻,我匆匆穿越校園,趕著搭捷運去打工。

  「杜芳樂。」

  剛要走出校門,就聽到有人在背後喊我的名字。

  那聲音清朗而宏亮,是我熟悉的。轉身一看,果真是何慕懷。那張陽光般明朗的笑臉讓他看起來很年輕,不認識他的人見了他大概會以為他也是個大學生;而事實上,他和季恩揚同年呢。

  看著何慕懷向我走來,我不由得拿他和季恩揚比較起來。

  何慕懷可以說是校園裡最具親和力的師長,他那視學生如友的洋式教學作風和鄰家大哥般的爽朗氣質,讓他贏得許多學子們的喜愛;加上他與學生們的年齡差距並不大,大家總是喜歡親近他,毫無隔閡地與他談論音樂上及生活上的種種事情,有些同學甚至連心事都會告訴他。

  當然,我也不例外。比別人幸運的是,從小教我彈鋼琴的鐘璦媛老師恰巧是他的小阿姨。因著這一層關係,他對我比對其他人多了一份兄長般的關心愛護之情;出了校園,我們並不以師生相稱,我習慣叫他何大哥,彼此感情好得就像親兄妹般。

  相對於他的開朗、陽光和善解人意,季恩揚則顯得陰鬱、孤僻又冷漠。

  到現在我都還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麼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會成為好朋友。

  聽說他們是同在巴黎音樂院深造的同學,而季恩揚之所以會願意到我們學校當客座教授,聽說也是沖著兩人的交情,學校才能請得動他。

  究竟他們之間是怎樣的情誼,我實在感到非常好奇。畢竟,季恩揚確實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能讓他真心接納並成為好友,想必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怎麼了?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困惑的樣子。」何慕懷走到我面前,鏡片後的笑眼很溫暖。

  我眨了眨眼,回神過來。「沒什麼,你……何教授找我有事嗎?」雖說我當他像個大哥般敬愛,不過身處校園裡,師生之間的分際多少得顧著點,該怎麼稱呼仍然得照規炬來。

  「你現在要過去季教授那裡嗎?」他問。

  我點點頭。

  「那就搭我的車一起過去吧,我剛好有事找他。」他笑著說。

  有便車可搭怎麼不好,我忙又點頭。

  一般說來,男教授與女學生之間多少要避點嫌的,但我自認心裡坦蕩蕩,沒什麼好避諱的,也就沒在乎那麼多。

  上了車之後,我不自覺地輕哼起莫劄特的C大調鋼琴協奏曲其中的一小段,輕鬆愉快的情緒表露無遺。

  「看你的樣子,心情很不錯喲!」何慕懷笑看了我一眼。「本來我還擔心你和季教授處不來,不過,看這情形,這份工作你應該做得還滿愉快的。」

  「才不呢!」我趕緊接口。這「誤會」可大了。我心情好、會哼歌是因為想到等會兒有他作伴,不必再像前幾天那樣又悶又沉的度秒如年。

  「哦?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他轉頭關心地看了我一眼。

  「你要聽實話嗎?」怎麼說他和季恩揚都是留學巴黎的同窗好友,我就這麼大剌剌地在他面前說他朋友的壞話,總是不大恰當。

  像是明白我話中的意思,他莞爾地睨了我一眼。「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要你『憋』著有礙健康。」

  唉,他就是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好先生。

  既然得到了他的許可,我也就不客氣了。於是,帶著點委屈的口吻,我開始控訴季恩揚的種種「惡行」,諸如他一星期以來始終如一的臭臉、沒什麼好口氣的冰冷言語,以及習慣命令人的囂張態度等等,還將第一天受他琴音荼毒的事也說了。我像倒垃圾一樣,呱啦不絕地全吐了出來。

  「何大哥,你確定他真的是你的好朋友嗎?你們兩人的個性差好多喔!」末了,我不忘皺了皺鼻,作個總評。

  「是啊,我們是個性完全不同的好朋友。」何慕懷回了句,抿唇忍抑著笑,接著又說:「沒想到不過才一個星期而已,他就有辦法讓你悶了一肚子氣,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倒是真的。我這個人個性其實挺隨和的,也很好相處,偏偏就和一種人處不來。生平我最怕、也最討厭碰到喜歡端架子和擺臭臉的人,而季恩揚恰巧就是這類人。

  「哼,我還以為像他這樣陰陽怪氣的人是沒有朋友的,」我皺著眉又說,「沒想到他還挺幸運的。何大哥,你真是個善良的人。」

  何慕懷看了我一眼,像是再也忍不住了,驀地大笑出聲。

  好半晌止住笑聲後,他才開口道:「杜芳樂,我的朋友沒你說的那麼難以相處。」說這話時,他的唇角仍浮著淺淺笑意,表情頗有意味。

  「他的個性或許是冷淡了些,不過,那也只是他的外罩而已。你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一聽到他有辦法對付季恩揚,我的眼睛霍地一亮,忙不迭問:「什麼辦法?什麼辦法?趕快說來聽聽吧。」

  「熱情。」何慕懷只給了簡單的兩個字。

  「熱情?」我愣了一下。

  他點點頭。「一種真誠直率、勇往直前、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熱情。」

  「就像我對鋼琴那樣?」這是我唯一可以想得到的比喻。

  「可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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