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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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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思了一會,瞬即,他臉色一白,忙又低頭一望,卻見懷中人兒臉色死灰且泛青,身形又淡了些……難道說姊姊她—— 倏然眯起眼,他狠瞪著家丁,冷著聲音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攔住我,是不打算在馮府裡繼續待下去了嗎?!」 家丁被他這麼一喝,又見他滿臉森冷怒氣,雙腿倏地一軟,忙道:「奴、奴才不敢……是大小姐她……王道士他……」慌得語無倫次了。 「王道士?!」沒想到真讓他給猜中了。 馮雪衣眉間的糾結更深,無暇深思細究,心焦如焚地繞過家丁急急走向後院廂房。 方要踏進拱門,懷裡的莫桑織忽地扯住他的衣袖,虛弱地道:「你在這兒放下我吧,再進去我恐怕……恐怕……」 「我明白!」他立即放下她,神色擔憂地道:「你一定要撐住!別忘了你的心願還沒達成。」 她點點頭,忽地閉上眼,隨即一縷青煙自馮雲衣胸襟裡的黑色綢袋飄出,與她結為一體。 睜開眼後,她朝他綻出一抹微弱的笑,道:「記住,你初次見到我的那幅繡畫……千萬不能讓人給燒了,否則……我真的……會魂飛魄散……」說完這些話,已是她的極限。 心知不可再耽擱,馮雲衣立即轉身走進拱門內,走沒幾步,遠遠便瞧見自己房門口擺著香案,案上燃著香燭,中間的香爐正逸散著嫋嫋輕煙。案前,一名頭戴冠帽、身穿道士八卦道袍的男子,右手拿著一柄桃木劍,左手搖鈴,嘴裡念念有辭,似是在念咒語……這人應該就是西街有名的王道士了。 緊抿著唇,他又急又怒地走上前,那王道士正好拿起案上的一樣物事,口中喃喃念咒,並拈起一張符紙貼上;仔細一看,他手裡拿的正是莫桑織的那幅繡晝。馮雲衣心下一驚,急忙喝道:「住手!」 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原本靜立一旁看著王道士作法的馮霞衣等人,一看見他,臉色頓時一變! 「少、少爺,你……你回來了啊!」阿福率先奔到他面前攔住他。 「走開!連你也要攔住我嗎?」他眯起眼冷聲道,聲音裡明顯地帶著怒氣。「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雲衣,你先別生這麼大的氣。」馮霞衣也急忙走過來。「姊姊不過是請王道士幫咱們淨宅,驅逐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罷了。」 「不乾淨的『東西』?」他沉住氣,將目光移向自己的胞姊。「誰告訴你我房裡有那種『東西』來著?!」極力控制怒氣的表情顯得緊繃,語氣也不若平常那般溫和平穩。 馮霞衣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和他說話的口氣……他從不曾在她面前表露出這麼強烈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阿福見狀,趕緊硬著頭皮承認:「少爺,是我說的,你別怪大小姐。昨兒個夜裡……我親眼看見你自已一個人在房裡譏哩咕嚕地說著話,還有……那燭火竟然莫名其妙地點燃,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以為我中了邪?!」馮雲衣氣急敗壞地接下話。「誰讓你自作主張、多管閒事來著?!」 說完,怒氣騰騰地推開他,走至王道士面前,一把奪回他手中的繡畫。 「雲衣,你聽姊姊說,王道士確實證明了你房裡有冤魂停留,那幅繡畫正是冤魂的寄身之所,只有燒了它,才能確保你平安無事。」 「姊姊,冤魂于我有害無害,我心裡清楚得很,這件事就讓我自己處理吧!」馮雲衣緩了緩臉色道,說罷,轉而面對王道士,冷冷地祭出逐客令: 「阿福,帶王道士到賬房領錢,順便幫我送他出府。」 那王道士也不生氣,只淡淡道:「這位公子,你已被女鬼迷了心竅。」 聞言,馮霞衣又向前了一步。「雲衣,你聽姊姊的話,讓王道士把事情做完,難道你真要讓個女鬼纏住嗎?」 「姊姊,我有我的想法,況且,她並非惡鬼,也無害我之意。」語氣與神態仍是非常堅持,不容否決。 「陰陽有隔,不管是惡鬼善鬼,這世間本就不是他們該停留之地。馮公子,你如此姑息,豈不亂了天地間的秩序。」王道士不以為然地接口道。 「何謂天地間的秩序?!」馮雲衣冷哼了聲。「你以為收了幾條鬼魂就能維持天地間的秩序嗎?!」不再多說,利眼射向阿福,沉聲道:「阿福,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送客!」 「少爺……」阿福躊躇難定,不知如何是好,慌張的眼轉而瞧向馮霞衣。 「我叫你送客你聽不懂嗎!」一聲怒喝隨即又響起,馮雲衣眯著眼看著他道:「你若不聽我的話,以後也別跟著我了!」 像是給人宣判了死刑,阿福隨即白了一張臉,慌忙道:「少爺,你別生氣、別生氣!阿福這就照你的話做!」說完,即轉向王道士,接著道:「王道士,請你跟我來吧!」 那王道士也不強求,只是搖了搖頭,轉身收拾好法事用具,背起桃木劍,隨著阿福離開內院。 兩人走後,馮雲衣立即舉步走進房裡。 「雲衣……」滿臉憂心的馮霞衣正想跟進去,一隻大掌輕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 韋長空對愛妻搖了搖頭,道:「霞衣,你就由雲弟去吧,他有他的想法。」 「可是……你也聽見王道士怎麼說了,真有女鬼纏住他呀!」 「你別緊張。」柔聲安撫著愛妻,一手輕攬住她。「我想,那女鬼對雲弟應是無害,否則依他的性子,還需等我們替他處理嗎?」 馮霞衣仍是緊蹙著眉,似是不贊同他的話。「你沒聽見王道士說他是被鬼迷了心竅嗎?!從前的他,非常排斥鬼魂之類的,可現在他竟然阻止我們替他驅鬼,你不覺得很不尋常嗎?」 「我倒不這麼認為。」韋長空別有想法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我想……我們都弄錯了,雲弟排斥的或許不是鬼魂本身,而是鬼魂背後隱藏的某種意涵,這一點,也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雲弟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的話嗎?」停頓了會,他繼續說道:「想想看,你我何時曾見過他像今天這般絲毫不掩怒氣、火冒三丈的緊張模樣?」 馮霞衣微愣了下,思及方才的情景,喃喃道:「是呀……他從不曾用這麼重的口氣對我說話……」身為他唯一的親人,他對她這個姊姊向來十分敬愛且聽話,縱使有什麼事意見相左,他也總是溫和帶笑地向她解說,何曾見他像今日這般動怒?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雲弟的改變該與繡畫中的女子冤魂有關。」向來少言的韋長空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你想,一個女鬼竟能讓雲弟這般重視,這其中必定有原因。」 「還會有什麼原因!」馮霞衣始終在意王道士說的那句話,就怕胞弟真被個女鬼給迷失了心竅。 深知愛妻心裡所想,韋長空執起她的手輕拍了拍,難得開玩笑地道:「就算雲弟真被鬼迷了心竅,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呢。」 馮霞衣皺了皺眉,罵道:「你胡說些什麼!」 韋長空也不反駁,平素剛硬的臉龐,在妻子面前始終漾著一抹溫柔淺笑。「就當是我胡說吧,總之,你先別窮擔心,就讓咱們靜觀其變,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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