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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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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嬤嬤,你真是老了,記性變差了,這位是馮公子,跟咱們來過幾回了。」張老爺倒是出聲回了話,順道調侃了下袁嬤嬤。 經他這麼一說,袁嬤嬤倏然眼亮,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笑道: 「原來是馮公子啊,難怪我覺得有些眼熟,姑娘們常常提起你呢!」說也奇怪,這位馮公子每回到怡紅院皆不曾過夜,對於美人自動投懷送抱也無動於衷,所以雖然不是常客,卻格外讓人留意,尤其他還是個長相俊俏的美男子,院裡的姑娘們甚至為了他暗自較勁起來,無不希望自己能成為受他青睞的第一人。 沒回應袁嬤嬤的話,馮雲衣仍是目不斜視地淡垂著眼,腳下的步伐一步一步穩穩地走著。 莫桑織頓時心裡若有所感,不假思索地脫口道:「你明明很討厭來這種地方,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呢?」 馮雲衣驚訝地頓愣了下,而後抬眼睨向她,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 他冷漠疏離的回話讓她感覺像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心裡怏怏的,有點難受,不知怎地,好奇的興致跟著消減了好些。 隨著袁嬤嬤來到二樓,經過一處走廊,一陣陣男女交歡的浪聲嬌吟斷斷續續地自房間內傳出來,莫桑織頓時面紅耳赤。她非是不經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房間裡頭的人正在做什麼事情,想轉眸望向別處,視線卻不巧地撞上了馮雲衣的,登時,兩人一陣尷尬,各自匆忙撇開眼去。 不一會兒,袁嬤嬤領著他們進入一處寬敞的房間裡,笑盈盈道:「請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叫姑娘們上來。」說完,即轉身下去張羅。 片刻後,幾位婢女紛紛送上食物與美酒,隨後三名打扮妖嬈、衣衫輕薄的女子像一陣風似地捲進房裡,頓時,一股胭脂味漫捲襲來,味道濃郁得教人有些受不了。 嘖!莫桑織強抑住作嘔的感覺,抬眼看去,那李員外與張老爺已各自摟抱住一位姑娘坐在自己大腿上,色迷迷的笑臉一徑往她們香頸間嗅聞著,非但一點也不覺得那香味嗆人,還很樂在其中。 她困惑地轉眸,改而望向馮雲衣,驚訝地發現他眉心微微糾蹙著,像是隱忍著什麼似,任憑挨坐在他身旁的姑娘怎麼挑逗觸摸他,他的雙手始終平放腿上,眼眸淡垂,看不出有半點見色心喜的表情。 過了沒多久,備受冷落的姑娘漸漸覺得無趣,轉而坐至李員外與張老爺之間,同他們四人嬉鬧了起來。 莫桑織很認真地盯著一群人打情罵俏、放蕩挑逗的玩樂行徑,眼見三名青樓女子雪般裸露的藕臂自動地纏繞在李員外與張老爺身上,柔軟的身體蛇似地貼緊兩人身軀,她看得張口結舌之餘,也不由得心跳加快、臉紅耳燥。 這……就是男人心裡真正想要的?能讓她的夫君滿足的「伺候」便如眼前所見這般? 鶯聲燕語、輕佻媚惑,姿態嬌嬈逢迎……這些遠遠超出禮教規範之外,更在她的想像之外,她所受的閨閣教養與此截然相反。 憶起地府裡姐妹們所說的話——男人是貪心的,總希望妻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出門是貴婦,關起房門來便得像蕩婦……她到今天總算真正見識到了。 「你看夠了沒有?!」 正當她心裡百感交集、慨歎萬千之際,一道悶聲低吼驀地穿透她耳膜,將她震醒。轉眸一望,馮雲衣一臉氣急敗壞地怒瞪著她,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 「一個姑娘家,到這種地方來已夠遭人非議,你竟然還這麼不害躁地猛盯著!」他低聲怒駡著,這女人到底知不知羞啊! 她先是一愣,而後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好像已經完全忘了她是鬼魂,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把她當成人在教訓,認真嚴肅得像個老夫子般,渾不知那層冷漠的外殼已在不知不覺間剝落了。 「你笑什麼?」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莫桑織在他身旁坐下,眨巴著水澧大眼好奇地瞅著他道:「剛剛那位姑娘你不中意嗎?我瞧人家對你挺有意思的。」答非所問地。她以為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抗拒得了女人主動的投懷送抱,何況青樓女子媚惑人心的手段更是一流。 她不正經的話語讓他的火氣又上揚了好些。「莫姑娘,你是個姑娘家,理當自重,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她似是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裡,明眸轉望向對面那已摟抱糾纏成一團、旁若無人,正上演著活色生香畫面的李員外幾人,問道:「馮公子,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嗎?」 「你胡說些什麼!」馮雲衣皺眉,心裡惱得直想將她的眼給遮起來。「男兒娶妻當娶賢淑,你所看見的是兩碼子事,怎可一概而論!」 「是這樣嗎?」她眼底有著一絲困惑。「男人真只要賢妻而已嗎?那麼為什麼他們還要到這種地方來?是因為這裡的姑娘更能令他們獲得滿足吧!」 「什麼滿足不滿足的!」她大膽的話語差點讓他驚得瞪凸了眼。「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要不要臉啊!」 沒理會他氣惱已極的模樣,她若有所悟地接著說:「如果一個女人不要只是死板板地做個『賢妻』,還能知情識趣懂得討男人歡心,那不是皆大歡喜嗎?」 「你愈說愈不像話了!」他沉著臉低聲罵道,沒留意到她愈見迷惑的神情。 「怎麼不像話了?」她微嘟著唇喃喃道。「禮教規範只教人做個賢妻,卻沒教人如何挽住良人的心。依我看哪,天底下所有的賢妻們還真該跟青樓裡的姑娘們學學,免得落個被人無情棄的下場。」 說罷,她忽地抬眼盯住他,瞳底異光閃動,像是心裡有了什麼主意似。她的表情讓馮雲衣微感不妙,還來不及開口說半句話,就見她突然挪動身子,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 他愣了下,隨即咬牙道:「你在胡搞什麼?」俊俏的臉龐瞬間染上一抹紅暈,不知是不是被氣的。 「這哪是胡搞!」她張著眼,無辜地對著他道:「我不過是藉這機會學習罷了。」 「學習?」學習什麼?他怎麼一點也摸不著她腦子裡的想法! 「學習如何伺候男人呀!」莫桑織說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你……」馮雲衣差點氣得口吐白沫。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伺候男人?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他怒瞪著她,從不曾生過這麼大的氣,明知她的作為並不幹他的事,可他就是看不過去、就是忍不住說她幾句。 「為什麼說不出口?」她掀唇,漾笑更深。「女人學習伺候男人如果是為了自己的夫君,那有什麼好羞恥的?男人偏偏要假正經,然後又到外頭尋花問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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