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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冬至之日,祭天大典。

  當今天子率百官登壇,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

  在冬日略帶銀色的陽光下,皇家祭祀顯得莊嚴而華貴。東風吹得旗幟翻飛如濤,空氣中彌漫著松木與檀香混合的香味。

  祭壇的另一邊,帶著天神面具的人手執金弓、身著紫金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如林樹立的御林軍前。

  等著軒轅慎之射出祭祀中關鍵一箭的皇帝,側過身子向右相陳子安問道:「今年軒轅卿家扮的天神,氣勢似乎更為淩厲,你說是不是?」

  陳子安點頭微笑著答道:「是的,皇上。軒轅將軍英氣逼人,是最適合扮天神的人選了。」

  「朕好像聽說軒轅卿家不想再扮天神,因此曾向禮部婉拒,最後是誰說服了他?」誰都知道這位軒轅將軍的脾氣極其冷硬,他「婉拒」過的事情,居然還有人能讓他收回決定?

  「禮部的尹臨雪休假回來了,他……」

  「明白了,明白了。」皇帝笑著打斷他的話,「想來也只有他出面了。」

  正在這時,軒轅慎之緩緩抽出黑鷹羽箭輕搭紫金弓,凝神瞄向百米之外象徵惡鬼的靶子。這一箭射出快如閃電,百米之外又是強風呼呼,卻依然正中靶心。歡呼聲宛如春雷四起,軒轅慎之伸手摘下臉上的面具,在喝采聲中走下祭壇。

  天神面具下的是一張俊美中透著英氣的臉,他濃黑的長眉入鬢,眼尾微微上揚,眼睛如黑色琉璃一般懾人心魄。而這俊美得如同天神一般的人,卻有著冰雪一樣的氣質,只要被他略瞧一眼,任誰都會不由自主的渾身顫寒。

  「你看他剛剛是不是很想直接射到我這裡來,一箭將我射死?」光祿司卿齊伯雅的身後,一個人細聲說道:「伯雅幫我看看,他現在是不是在找我?」

  「好像是在找你。」齊伯雅回過身,「你怕他?」

  「怕呀,不然我會躲在你背後?他要是一時情緒激憤真的想把箭射過來,還得顧及到你這個和他青梅竹馬的朋友。」

  「原來你拿我當擋箭牌!」齊伯雅好氣又好笑地把身後的人揪到前面來,「那你還去惹他!」

  被他揪住的尹臨雪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略微圓潤的粉頰上嵌著一對玲瓏的酒窩,像是誰家嬌貴漂亮的小公子,讓人禁不住有捏捏他的念頭。看他的樣子明明是稚氣尚存,卻穿了件四品官的官服。

  「好玩嘛!你沒看到他當時的臉色可是相當的精采,先是發紅,然後變青,額角的青筋還會一跳一跳的,好玩極了!」尹臨雪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那泛著珠光似的臉上浮現燦爛得讓人有些眼花的招牌笑容。

  齊伯雅一歎,除了你誰敢這麼氣他,「你這個只顧著玩就不要命的人。」

  「尹大人。」內待過來傳召,「皇上讓您過去一趟。」

  「是。」尹臨雪欣喜地笑著,「煩公公前面帶路。」來得正是時候,可以不用被那個傢伙追殺了。

  他輕快地來到皇上身前,還未開口,就已習慣性地將微笑掛在臉上。

  「臨雪,家中一切可好?」皇帝親切地問道。無怪乎他在朝中擁有難得的好人緣,這樣的容貌配上這樣的笑容,又有多少人能對他冷得下臉來?

  「多謝皇上掛心,微臣家中一切安好。」尹臨雪一面行禮一面答道:「臣姐親自精心挑選了今年新出的大紅袍,托微臣帶來請皇上您品嘗。」

  「好。」皇帝笑著點了點頭,帶著有趣的神色向軒轅慎之那邊望了過去,「臨雪,你到底是怎麼勸服軒轅卿家的?」尹臨雪背著身子所以沒有察覺到,要是人的目光也是一種兵器,他的背上早就有兩個大洞了。

  「微臣怎麼會有那種勸服軒轅將軍的本領?」尹臨雪謙虛地說,對方可是有著岩石做的腦袋。「微臣不過是說,如果軒轅將軍實在不願扮天神,就由微臣來扮吧。皇上不是說過若論相貌,微臣也是扮天神的極佳人選。雖然微臣是文官,手無縛雞之力,不見得拉得開紫金弓,就算拉開了,也不見得能找准方向。可是祭天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相信憑著微臣的一顆愛國之心,一定會天降神跡,讓微臣射中靶心的。誰知軒轅將軍聽到臣的話,居然又說他願意扮天神了。不是微臣埋怨,軒轅將軍似乎是有點反復無常。」

  「辛苦你了,臨雪。」皇帝拍了拍他略顯單薄的肩膀。

  「不辛苦,皇上。微臣沒能為國盡力,慚愧至極。」

  「不,難為你了。虧你能把這些話說得如此聖潔虔誠,你怎會有這種本事的,是天生的嗎?」軒轅慎之和你為敵,真是他的不幸。

  尹臨雪心虛地回頭望瞭望,接收到那道殺人般的目光,不禁縮了縮脖子,看來那傢伙這回是動了真氣。「皇上,軒轅將軍是正三品,微臣四品,微臣怎麼敢與他為敵?」他跑到皇上的身側,小聲說:「皇上,軒轅將軍面露不善之色,臣若是有什麼不測,也是為了這次祭祀,應該算是為國捐軀吧?」

  皇帝不禁失笑地推了推他的額頭,「好,就算是為國捐軀好了。」看他現在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他辦起事來會那麼精明。

  「皇上。」您這個大靠山不幫我那怎麼行!「微臣說了大話,臣還不想死,您可千萬不能不管我呀!」

  「看你把軒轅卿家說得像是窮凶極惡之人似的,他要是那麼恨你,又怎會同意扮天神?」

  弄砸了祭祀他當然也脫不了關係!尹臨雪雖這樣想著,臉上卻露出可憐兮兮的神色,「臣不知。」

  「他不是怕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若真的扮起天神來會攪亂祭祀,並且送了性命嗎?」

  他會怕我送了性命?尹臨雪呆了呆,隨即露出嬰兒般純潔的神情,「或者是微臣愚蠢,不能領會軒轅將軍的用心良苦吧。」怎麼可能?別天真了!我的萬歲爺,他可是我在這裡最大的敵人。

  「你們這樣鬥下去有什麼好處?」齊伯雅扯住正要上前找尹臨雪算賬的軒轅慎之,「四年前你是三品,他是四品,眾人都認為你們前程似錦。可今天他害你降職,明天你害他丟官,你們鬥了四年,上上下下,還是三品、四品,簡直把這朝廷當成你們的戰場了。他現在正和皇上說話,你要做什麼?這天神你扮都扮了,就算了吧。」

  「我不為此事。」軒轅慎之掙開他的手,「你鬆開手,這都是他自找的。」

  尹臨雪當然不會等他走近,馬上說道:「皇上,若是沒別的吩咐,微臣能否先行告退?」

  皇帝一笑,「去吧。」

  看來得跑得快些。

  誰知軒轅慎之並未上前追他,而是大步向皇上走去,躬身行了一禮。

  「軒轅卿家,有什麼事嗎?」

  「皇上,臣有為難之事稟奏皇上。皇上命臣在京期間代任兵部尚書之職,可臣下月便要出征,兵部公務繁多,臣那裡人手短缺……」

  「所以……」皇帝戲謔地笑著,指向那個正慌慌張張步下臺階的人,「最好是到禮部,調個像尹大人這樣的人幫忙才好,對不對?」

  「是。」

  「好吧,就把尹大人借給你。」朝中少了你們這對冤家,倒真是少了頗多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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