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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她覺得全身都冰涼了,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所以,我必須被犧牲?」

  「為了複國,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何況,成為一國王後,才配得上你伊林梅爾公主的高貴身分。莎曼,不要以為我是個絲毫不為你考慮的冷血哥哥,」他緩和了語氣,「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相依為命過麼多年,我當然希望你能夠幸福。

  成為利迪斯王后,你的未來將會是一片金色,我相信薩于王會非常非常愛你的。」

  尼奧王子這番話倒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在他看來,莎曼那絕倫的美貌是一項最有力的武器,世上沒有男人會不為她所傾倒。

  「這是哥哥你的真心話?」她難以相信。幸福?幸福是這麼廉價的東西嗎?可以與權勢、地位畫上等號?或者,所謂幸福也是有等級差別的,對貴族來說,擁有王后的頭銜就等於擁有世間最大的幸福了。

  尼奧王子猶豫了一下,很快回答。」當然,這也是所有伊林梅爾臣民的期望。」

  也就是說,這是托勒利夏全體貴族的決議。

  她說不出話來,神情呆滯,好半天,才緩緩搖頭。「不!我做不到……我不能答應。」

  「莎曼,想一想慘死的父王,想一想母后臨終時的遺言!你能對著他們的靈魂說你做不到嗎?」

  母后的遺言……她耳邊猛然響起母親詛咒般的聲音,「複國……一定要複國!」

  她尖叫一聲掩住耳朵,「不要逼我!求求你哥哥!別再逼我!」

  尼奧王子看著抱頭縮成一團的妹妹,歎了口氣。「好吧,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相信你會作出理智的決定。」。

  顧不得夜深寒重,莎曼披上斗篷,梢悄溜出岩堡,飛快奔向馬廄。

  門板的縫隙透出淡淡的燈光,她站在門口的陰影裡,看著畜欄邊那熟悉的高大身形。

  羅亞脫掉外套,只穿著白色短衫,正在用鐵叉叉起大堆乾草,填放進馬槽。他的手臂用力地揮動著,沾著汗水的強健肌肉在燈火下閃著緞子似的光華。他一刻不停地、用力地幹著活,急於給自己紊亂而滴血的心尋求一個喘息的空白。此刻他不願去想任何人、任何事,最好能累到毫無知覺,或許這樣心就不會再痛吧?

  所以,當他聽到那道低柔而遲疑的呼喚時,不由自主全身顫了一下,手中的鐵叉幾乎拿握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幹活,動作明顯加大了力度。

  身後乾草的聲音告訴他,她正向他走過來。一隻纖手落在他的手臂上,掌心的冰冷和皮膚的潮熱形成極鮮明的對比。「羅亞……」

  他咬緊牙關,不回應、不回頭。

  「羅亞!」兩條柔軟的手臂抱住他的腰,莎曼貼在心上人背後,緊緊地抱著他,感覺到他也和她一樣發著抖。

  「我愛你,很受很愛。羅亞,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愛過一個人……」她的話因為緊張而帶著顫音,心跳得這樣急促。當一個少女將心底深處最甜蜜的秘密向意中人坦白的時候,也是她最勇敢的時候。正是這份勇敢使她戰勝羞怯與自尊,不顧一切傾吐出久埋的情愫。「我、我想,你應該也有一點愛我吧,那麼,能不能請你娶我呢?」

  那一瞬間,他覺得血全部沖上頭部,耳朵嗡嗡作響,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恐懼感像潮水般漫過他的意識,啪!鐵叉終於從他手中落下。

  有什麼不一樣了,在心的一角,有道聲音魔魘般反覆低喃。如同冰山上的裂縫,小小的,不易察覺地裂開一點,然梭緩慢卻又堅定地擴大開去,直達深藏在海底的部分。劈開,碎裂,夾著紛飛的冰沫,轟然倒下,激起沖天的巨浪,咆哮著,席捲著,粉碎一切。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像離弦之箭,覆盆之水,再也無法收回。而這些年來,他一直竭力回避、卻又始終在心底盤繞不去的點點滴滴,終於再無遮掩地暴露於眼前。

  愛她,何只一點啊……

  就在你為吉娜的去世而哭倒在我懷中的時候,就在你披著月光與我旋舞于林間的時候,就在你冒著大雨去為葛麗接生的時候,就在你認真地說「想要為大家做些有用的事」的時候,就在你不顧危險去追趕商隊的時候,就在你裝作玩遊戲而實際想教我識字的時候,就在你為了染上重病的我而向王后求情的時候……

  不,或許比這些更早,就在第一次見到金髮燦爛,像鮮花一樣可愛的你的時候,我,已經不知不覺,而無法自製地愛上你了。

  多想將你擁入懷中,大聲說你是我唯一摯愛的人;多想在眾人面前,揭開你潔白的面紗,讓你成為我永世的新娘若你不是公主,我不是賤民。

  然而,我們的身分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

  羅亞輕柔而堅決地拉開莎曼的手臂,轉過身面對她。「不可能的,殿下。你的哥哥尼奧王子和所有貴族都不會允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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