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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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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不知道?」喬菲爾德一怔,「莫爾勳爵的心臟不好已經三、四年了,他從來沒跟你說過嗎?」 羅亞緊緊咬著牙,臉色刷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一向默許他不回托勒利夏的西蒙大人會突然派人帶信要他回來,為什麼年當壯盛的養父會過早地顯現出衰老,「醫生,您告訴我,西蒙大人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有沒有危險?快告訴我!」 「羅亞,不用這麼緊張,莫爾勳爵的身體暫時沒有大礙,我每個月會為他做一次檢查,這種病只要長時間的休養,按時服藥,一般不會發作。只是,勳爵實在太過操勞了,這樣下去,恐怕藥物也不能舒緩他的病情,心臟終告衰竭。」 聽到這裡,再也無法按捺心頭的恐慌與焦灼,羅亞幾乎是粗暴地奪過齊菲爾德平上的藥箱。「請原諒,醫生,讓我們快點走吧!」 羅亞拖著氣喘吁吁的喬菲爾德來到門前,剛踏上木階,就聽到從屋裡傳來模糊的人語,顧不得禮貌,他一把推開門。 「西蒙大人,喬菲爾德醫生來了……」 在看清造訪者的一瞬間,他的聲音像被掐斷了,而他身旁的喬菲爾德則叫道;「莎曼,原來你已經先來了,給莫爾勳爵做過檢查了嗎?」 穿著樸素灰藍裙服的莎曼從桌旁站起來,點點頭。「做過了,老師,一切正常。」 「很好。」喬菲爾德抹著汗,從愣在一旁的羅亞手中接過藥箱,走進屋去。 莎曼默默退開,將勳爵身旁的位署讓給老師。 西蒙的臉色微顯蒼白,精神卻很爽朗;微笑著對老御醫說:「殿下的醫術已經很純熟了,醫生你後繼有人啊。」 「是啊,殿下越來越能幹了,多虧有這個好學生,不然我這把老骨頭非忙斷不可。」喬菲爾德對這個聰明的學生也是讚賞不已,頗覺顏面有光。 羅亞深吸了口氣,壓下紛亂的心緒,走上前沉聲問:「西蒙大人,為什麼您沒有早些告訴我您身體不好?」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不用太擔心。」西蒙的聲音平靜,帶著一點溫和的命令。「羅亞,我想和醫生單獨談談。」 聞言,莎曼立刻走出屋去,遲疑了一下,他也無奈地服從了。 將屋門關上,羅亞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很尷尬的處境,那個他一心想要避開的人,就站在幾步外,和他面面相覷,這已經不是轉身離開或禮貌寒暄可以解決的了。 他們沉默地彼此互視,仿佛不知該用什麼語言來溝通。 他應該要說點什麼,心思卻完全沒辦法理清,張了張嘴,說出的還是——「西蒙大人的病真的不要緊嗎?殿下。」 莎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屋前的白石小徑,他為她的態度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七年之前,這裡還是一片長滿荒草的土地,如今已被清理乾淨種上一株株野薔薇,柔嫩的枝條開滿粉白的花朵,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莎曼在一叢盛放的薔薇前停住,這裡離木屋已有一段距離,只要不高聲說話,屋裡的人是聽不見的。 「不,那病很嚴重。」轉過身來,她輕而嚴肅地說。 站在花叢前的她美麗得恍如一幅畫,太過強烈的視覺衝擊讓羅亞在刹那恍惚中差點沒能聽懂她的話,遲了一刻才反應過來。「什麼?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醫生說的和你不一樣,你真的確定嗎?」 「羅亞,你冷靜聽我說。」她抬起一隻手,似乎想安撫他的激動。「莫爾勳爵的心臟已經嚴重衰弱,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勞累,可是我沒辦法說服他停止工作。」 羅亞咬著牙,幾乎是痛恨地想著,如果沒有那些虛無的、所謂的忠誠、責任、複國大業,對托勒利夏毫無歸屬感的他大可以帶著西蒙大人離開,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平靜安逸的生活。他也看不出,那些整日只知沉溺于舊日榮華,空想複國的貴族們究竟有什麼為之效命的價值。 「這就是武士的信念,嗯?為了忠誠與誓言一切都可以犧牲?」他忍不住冷笑,「你們這些王族真該感動得痛哭流涕!」 莎曼只是平靜地回答,「人們總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它也許不值得,但沒有它,別的就更不值得。」 她這種冷靜的態度更一步刺激了他的憤然。「那麼你呢?你又為了什麼而做這些?」他指著她抱在懷裡的小小藥箱。 「我嗎?」她低頭思索片刻,微微一笑。「開始因為倔強、不願服輸,現在,我只想為大家做點有用的事,並沒有什麼崇高的目標。」 這個理由真的很簡單,簡單到羅亞幾乎無法相信。如果說從山腳向上爬異常艱難,那麼從山頂降下凡塵又何嘗容易,難道僅僅只為「想為大家做點事」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 但他相信她,從小,她就是個傻傻的軟心腸的孩子啊!一種奇異的感動充斥胸口。「不會覺得辛苦嗎?」 「大概習慣了吧。」她慢慢地說,想起剛開始要求學醫時所遭到的巨大阻力,從兄長到貴族們一致反對;想起自己以絕食威脅換取兄長的勉強默許;想起在行醫時不能公開公主身分的可笑條件,想起學醫過程中遇到的種種未曾料到的困難…… 連她自己也沒想到能走到今天,有時候,倔強可以讓人變得堅強,而堅強則隨時間化為習慣,只要習慣了,沒有什麼不可以忍受,而對於人來說;又沒有什麼不可以習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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