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碧蘿 > 莎曼公主的武士 >


  但是很多年後,再想起她的這番話,他終於相信那不是小孩子的一時戲語,而是某種接近永恆的誓言。

  「你媽媽死了,那你一直跟著父親咯?」莎曼想起先前的話題,理所當然地猜測。

  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異樣,羅亞咬住唇,「我沒有父親。」

  「每個人都有父親的啊,」她不信,「你騙我。」

  「我沒騙你。」他側頭看她,帶著幾分惡狠狠。「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

  「為什麼?」她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知道父親是誰。

  「因為,」他的眼神陰鬱下來,「我母親是吉德女人,他們都說,她是個妓女。」

  「什麼是妓女?」她完全聽不懂,「這跟你父親是誰有什麼關係?」

  「妓女……」他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解釋比較好。「總之,她沒有結婚就生下我,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噢。」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誰照顧你呢?」

  「西蒙·德·莫爾大人收養了我,還讓我用他的姓。」講到養父,羅亞驕傲地挺了挺胸,「我將來也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名武士。」

  「嗯,羅亞一定會成為最了不起的武士!」莎曼毫不猶豫地贊同他的話,朋友,就是要互相鼓勵的。

  他有點羞澀地笑了笑,除了養父,她是第一個沒有嘲笑他理想的人,心裡不是不感動的,只是嘴上不肯說出來。

  「你將來當了武士會保護我嗎?」莎曼天真地問。

  他看了看她。這個麻煩的愛哭鬼……可是,她說要當他的朋友呢。

  「好吧,我保護你。」他看著她明亮的眼睛,點點頭,認真地說。

  她開心地笑了。

  即使成為朋友,兩人能見面的時間也不多。羅亞有馬廄裡的活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差事要幹,而身為公主,莎曼也必須依照宮廷規矩學習各種禮儀、知識。他們常常只是偶爾相遇互相瞥一眼,又得回到各自的世界裡去。

  他們唯一互屬的天地是神堂的鐘樓。

  沿著木頭窄梯爬上石砌的高塔,塔頂是四面圍著石垛的一小片空場,尖頂的大樑上懸掛著銅制的巨鐘,敲鐘的聲音可以遠遠傳到數十裡外。這口鐘是不輕易敲響的,只有在緊急情況下或是在婚喪嫁娶時才由祭司敲動,平常也沒別人會到這兒來。

  羅亞與莎曼的會面地點,就在這裡。每天吃完晚餐,莎曼有半個時辰的散步時間,而羅亞這時也沒有差事讓他忙。兩個孩子常常爬上鐘樓,坐在石垛後聊天,有時也會分享一塊她帶來的甜點或他摘來的野果。

  這一天,兩人分享的是一本繪有插圖的故事書。

  「喬治爵士今天給了我一本很有趣的書呢。」莎曼開心地想讓朋友也看看自己新得到的禮物,「裡面有好多故事,法罕的金靴子啦,獨龍河的水怪啦,普羅斯特城堡失蹤的新娘啦,還有死海沙漠的妖怪……死海沙漠另一邊好像是個很大很大的島,真想有一天能走遍大陸,看看這些奇妙的地方呀。」

  羅亞也不由有些神往,「嗯,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

  「唉,可惜我們現在都太小了,只能從書裡讀這些故事。」她有模有樣地歎口氣,心裡其實並不真的那麼遺憾。「羅亞,你想看這本書嗎?」

  他的臉僵住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羅亞?」莎曼有點奇怪地叫了他一聲。

  「我不想看。」他像是迫不得己擠出一句話,「我要回去了,比利叫我準備明天的草料。」他不等她再說什麼,匆匆走向木梯,很快消失在入口處。

  被朋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糊塗的莎曼半晌後才啊地叫起來。羅亞不識字吧?

  「我真笨!」她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他生氣了怎麼辦?」

  夏夜的風並不冷,可是吹得人很孤單,漫無目的的掃過整座山谷,也吹在鐘樓上羅亞的身上,他一動不動。

  對於昨天的事,他其實有點後悔,不管怎麼說,莎曼沒有諷刺他的惡意,而自己的舉動實在不算有風度,所以他今天早早來到鐘樓,心裡想著要向她道歉。

  一道很輕的腳步聲從身後接近他,金髮的小女孩偷偷的笑著,一把撲上去抱住他,蒙住他的眼睛。「猜我是誰!猜我是誰!」

  莎曼經常和他玩這種遊戲,羅亞總是很老實的說:「莎曼。」除了她,不可能有別人會和他玩,這種小遊戲也從未讓他們覺得無聊,反而是一種特別的親昵。

  這一次,他的回答卻是——「對不起……」

  「什麼呀,」莎曼放開手,「你猜錯啦!罰你陪我玩遊戲!」

  「呃?」羅亞有點狼狽,心裡卻松了口氣。她好像已經把昨天的事忘了,嘖,就說小孩子忘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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