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寶臨 > 出竅睡美人 | 上頁 下頁
十二


  與智奇認識二十多年,每一次出去時,活潑又幽默的智奇總是能逗得女性朋友們笑聲不斷,吸引女生們的注意力。

  這對個性較靜的他而言,是一種幫助,更是一種自在,畢竟有智奇在,他就不用擔心得找話題一直聊下去,氣氛永遠很熱絡。

  「張醫師跟你剛好是對比,你們差不多高,他是陽光型男,皮膚顏色很健康,又開朗愛笑,你則是文靜美型男……不是文靜,應該是比較冷漠那一種類型,皮膚白白的,比較有距離感。雖然你看起來難以親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找你來幫我。」

  張智奇濃眉大眼,笑起來還有大酒窩,像個海灘男孩般耀眼,而連詠旭反而長得比較像日本男生,有著修長好看的眉毛,內雙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沉穩,搭上高挺的鼻樑與好看的唇型……

  看著他線條分明的臉,她發現自己好喜歡看著他。

  「我臉上有什麼嗎?」她話說完後,就盯著他看得出神,讓他懷疑該不會是沾到什麼東西吧?他反射性地伸手摸了摸臉頰。

  「沒……沒有。對了,「我的身體」今天還好嗎?」啊,羞死了!她趕緊轉移話題。

  「我只要一有空,就會過去加護病房,這幾次看到的情況都還滿穩定的,但穩定卻沒有任何進步,就不是好事,一直拖著只是會讓狀況越來越不好。」

  今天下班前,他特地再過去看了「她」,他選擇在訪客探病時間時繞了過去,看到蔣媽媽坐在床邊,依舊紅著雙眼,不停地輕撫、按摩著蔣時予因昏迷而有些僵硬的手,雖然悲傷著,但一看到他,卻是滿口的謝謝與拜託。

  看著蔣媽媽憔悴的面容,他多希望告訴她,其實她女兒正在他家啊!可這種事真要說出來,只怕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望著眼前氣色紅潤、美麗的蔣時予,與病床上蒼白、無生氣,全身插著管子的她真是天壤之別,在離開病房前,他莫名地感到心酸與難受。

  即使臨床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太多的淚水,但這一次卻緊緊牽動著他的心。

  這也是為什麼醫師不能替自己的家人動手術,當醫師成為病人家屬的那一刻起,就無法再用理智與專業去面對突發狀況出現時,所必須迅速、精准、不容差錯地下達各種醫囑及決定。

  「你看起來有一點悲傷,我的狀況是不是很糟,只是你不忍心告訴我?」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沒,別想太多,但我必須要說的是你還沒辦法自主呼吸,所以目前還是插管,插管的時間拖越久,感染的風險就越高。」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加護病房,再過一段時間,她若還沒有起色,就得轉到呼吸照顧中心,到時負責她的醫師就不再是他了。

  「所以每多昏迷一天,希望就越少一些。」

  「這就是我讓你來我家住的原因,我們一起想辦法,讓你趕快回去你的身體,早點清醒。」

  「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到身體,這已經超出科學或書籍所能找到的答案。」

  「你的問題,我還在觀察,我有懷疑一個可能性,不過希望不是。」

  「是什麼?」

  「先不說,說了多擔心而已。」而且如果真的是「腦部彌漫性軸突損傷」,那就是一場長期奮戰了。

  幾天,幾周,幾月,甚至是幾年。

  「你相信奇跡嗎?」她若有所思地問著他。

  「原本不太相信,但遇見你後,我不得不相信。你一定要加油,不單是為了自己,還有愛你的家人們正在等你。」

  「家人……我很想相信奇跡真的會發生,但是……但是更害怕著如果一輩子都醒不過來,該怎麼辦?」突然間,她忍不住鼻酸,想起了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地溢出眼眶,「爸爸媽媽要怎麼承受他們唯一的孩子就這樣長睡不醒?他們怎麼承受得了?」

  她緊握著拳頭,指尖掐進了掌心,卻仍無法抵擋內心的疼痛與不舍。

  「別哭,我都願意為你去相信奇跡的存在,你也一定可以醒過來的。」

  「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傷心,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害爸爸媽媽受到這樣的折磨和傷害……」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抽了衛生紙遞給她,她沒有接過。

  「不!意外是可以預防的,如果我前一晚早一點睡,或許就能避開這場車禍,或許就有更好的精神開車,或許這一切的傷害就不會發生,都怪我……」

  「時予,不要哭。」他雙手輕搖著她的肩,但她眼眶中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隨著她身體的晃動不斷落下。

  「你……」他輕喊著自己的名字,讓她的心跳變得好快好快。

  「你知道嗎?原本「時不我與」是不好的意思,但你名字卻是時「予」,給予的予。或許這真的是老天的意思,需要再給予你多一點的時間吧!」

  「謝謝你,連醫……不!我想叫你詠旭,謝謝你,詠旭。」她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心跳不斷不斷地加快,她全身發熱著、不知所措著,但她還是想抱住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

  連詠旭沒有說話,雖然對她突然撲進自己的懷裡讓他有一些驚訝,可他並不排斥她那柔軟又甜美的擁抱,更奇特的是她的擁抱並不會因為她是「靈魂」而有任何的不同,她的存在與真人無異,體溫、觸感,甚至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都那樣真實地存在著。

  感覺著懷裡的她,那是一種莫名的情緒,一種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的感情。

  是單純地因為她是自己的病人而不排斥嗎?過去當手術成功,出來通知病人家屬後,病人家屬熱情的擁抱,他遇過無數次,卻不是這種感覺,如果是年輕美麗的女病人對他示好的次數,更是記都記不清。

  可是那些擁抱,那些感情,卻與現在的情緒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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