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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好讓貴夫人把罪怪到我頭上?」洛夫也打趣的說:「或者你已經打算和翠翠離婚了?還是翠翠終於覺悟到她這朵鮮花插到了『某』一種肥料上頭?美女野獸配的婚姻不美滿嗎?」

  普依成他那張地無三裡平的臉上,竟也有出現紅暈的一天,「你這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詛咒起我那美滿的婚姻,該不是妒嫉我吧!」

  「難道象嘴就吐得出狗牙嗎?別小看我這口狗牙,必要時它也還挺管用的。」洛夫拍了拍他的肩,「像現在我難得要感謝你,能在這麼快的速度拋下你那間忙得要死的律師事務所,專門為這案件跑來一趟。」

  「我的天,你今天下錯床了,居然也道謝起來。」普依成搖著頭說:「再不然就是被哪只狂犬咬到了,負負得正,讓你變正常了些。」

  對他的話,洛夫不過一笑置之。「我們先走一步。」

  「等會兒我會再過來。」德嵐補充。

  「不用了。」普依成說:「我會為那可憐小子安排一切,你們不用多跑一趟。訴訟案不是一天兩天的,就算你在這邊守到半夜,對於整樁案情也一點幫助都沒有。你們先回家休息,只要這小子可以見親人會外客,我第一優先通知你們。」

  除了選擇相信律師之外,目前別無他途可想。

  「娟娟睡著了?」洛夫自前座駕駛位回頭,輕問。

  德嵐摟著在她膝上睡著的少女,對他點個頭,「幾乎是一上車就睡著了,這整天也把她折騰的夠累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他把臉轉回車前,專注的開車,「那我先送她回去,再送你回家。」

  德嵐於是把娟娟家的地址告訴了他。

  車子經過忙碌的市區,逐漸進入住宅區繁華地段的高級社區,寧靜的氣氛、昂貴的湖光山色,配合植滿人行路道兩旁的翠綠路樹,這是個家境小康的人絕對住不起的地段。

  最後,洛夫把車子停在一棟占地百坪獨門獨院的屋子前,「是這兒嗎?」

  「不見得所有不良少年都是出身貧寒。娟娟是個早熟的孩子,經濟上的富裕不見得帶給她心靈的快樂。她父母終年都在國外賺錢,家裡只有她和一個老奶奶,只顧著拜佛頌經,和娟娟也沒什麼話說,所以她很早就混在各形各色、大大小小的遊樂場所之中,把自己迷醉在那一大堆吵雜人群中,只為了躲避孤單與寂寞。」德嵐沉痛的低語。

  「這是另一個悲劇?」洛夫抬起一眉問。

  「我們先把娟娟送回家吧,我下去按門鈴,她家的傭人會記得我的。」

  大宅內的燈光在德嵐敲完門後,就全數亮了起來。一位強壯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迅速的跑出來,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中年婦女。「小姐人在哪裡?」

  「在這兒,她睡著了。」

  男於抱起娟娟,一旁的婦人則彎腰說:「謝謝你們送小姐回來,謝謝。」

  「應該的。」

  大門迅速的在他們身後關上,緊閉的模樣充滿不受歡迎的印象,德嵐重新坐上車,坐進柴洛夫身旁的位置。「我們可以走了。」

  聞言他安靜的啟動引擎,一直到他們遠離了社區之後,洛夫才開口:「他們似乎並不是很歡迎或樂於見到你。」

  德嵐歎口氣,「娟娟的奶奶是舊觀念很深的人,對於她的孫女要抛頭露面登臺表演,她頭一個反對。是娟娟非常執意要加入劇團,鬧得全家雞犬不寧,還驚動國外的父母趕回家來鎮壓,最後是在她母親開出幾個條件娟娟同意後,她才能成為我們其中一員。你可以想見他們不會對我有什麼好感。」

  「演戲沒什麼不好啊?」

  「對一些人來說,演戲的人是群瘋子。」德嵐苦笑的說:「她奶奶當初認為我是誘拐小孩的壞女人呢!三番兩次我登門拜訪,都被他們趕出來。」

  「你這麼迫切需要娟娟這個演員?」

  德嵐搖搖頭,「她是有才華有天份,但是不是能成器要全看她自己。我不是為了捉住一顆未來的大明星,所以才緊捉著她不放。我之所以那麼積極的幫助她,是因為要是再不給娟娟一個生活的方向,她就要淹沒在這五光十色的城市大染缸,永遠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她太孤單,卻沒有人曉得她正不斷的發出求救的訊號──」

  「但是你收到她的求救訊號,並且毫不猶豫的對她伸出了你的手。」他溫柔的補充。

  「別把它說得好像很偉大一樣。」德嵐不自在的乾笑一聲,「這個劇團本來就是特別為青少年朋友開放的,我們希望能借著戲劇的力量,在舞臺上發揮出他們的青春活力,而不是埋葬在這個社會黑暗的角落,過著模仿部分成年人的靡爛混亂日子吸毒嗑藥,終日無所事事,或者自以為是獨立其實卻一點真才實料也沒有的生活。他們需要一個地方是能夠擁有成就感與踏實感的地方。戲劇正是需要這樣的因子來催生來推動,未來世界的模樣縮影在每一個像娟娟、章子這樣的孩子身上。我們給他們太多錯誤的娛樂,該是重新思考的時候了。」

  「這麼說每個來參加劇團的小孩子都各自有他們的家庭問題與困難羅?」

  「幾乎都是。」德嵐承認,「在升學主義與教育系統出問題的狀況下,像章子或娟娟這樣的孩子已經不是特例,你隨便走進一間PUB或是電玩店,都可以看見茫茫然的青少年。我不敢說自己能挽救多少其中的孩子,但起碼這是我能做的。」

  「所以這個劇團對你來說非常重要。」他直視前方說。

  「它是我的一切。」

  「而你不要婚姻、不要情人也不要孩子?」

  「我沒有時間想這些事情。」德嵐說:「就算我真的有時間想,對方也必須像我一樣願意容忍我的生命中還有其它事,是比愛情還重要的。」這一方面,德嵐自己想,不也回答了洛夫另一個隱而未宣的問題?

  在她的生活中,沒有浪漫與鮮花可以存活的空間。

  「我懂了。」他握著方向盤的大手輕鬆的旋個圈,他們轉上另一條路,「當初是什麼原因啟發你有這麼充滿理想的抱負,創建這個劇團?」

  德嵐沉默了半晌,「不是我創建這個劇團,起初這個理想是我哥哥德懷的。」

  「德懷?就是芬茵的……」

  「是的,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在小懷懷還只有三個月在媽媽肚子裡時,他就在一件舞臺意外中亡故。」

  洛夫沉默了下來。他回想起當初有關柏德嵐的資料中,曾提及一樁意外使她喪失親人,並且就在那次意外之後,她再也沒有重現舞臺。如果要德嵐重拾演員的生涯,毫無疑問地數年前的這樁意外就是癥結所在。

  「告訴我,你的哥哥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洛夫篤信論及一個越是敏感的話題,躲躲藏藏只有延長雙方苦痛,不如幹乾脆脆挑開了說。

  德嵐沒有馬上回答。她變得相當安靜,就連呼吸也是那樣地輕,怕吵醒什麼似的,像是恐懼掀開一扇塵封已久的門發現心痛依然在。

  「他是個外向的人嗎?」洛夫決心不讓她退縮回殼內。「或是他很像你?喜歡找人鬥嘴吵架,脾氣辣得像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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