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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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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述過狄鴻留在事務所的來龍去脈後,安麒喘口氣說:「這幾天我們努力追查,好不容易找到南宮悠開到臺北來的那輛車。它被停放在三號水門外,那裡離他送貨的地點——教會有一段距離,所以我們也不懂何以悠會把車子放在那兒。總之,他離開教會後的行蹤依然成謎。」 「這種事不該由你們來做,應該把它交給警察去處理。」嚴厲地一喝,狄鵬怒不可遏地說。「這可不是扮家家酒的偵探遊戲。平常你們找找貓啊狗的,幫人代替寫信、記賬就夠了,別外行人充內行,萬一——」 安麒將臉撇到一邊,小聲地跟空氣抱怨著。「自己可以上門拜託我們去尋人,別人就不行喔。」 「——你聽見沒有?這已經超出你們可管的範圍了。不管是那間可疑的快遞公司,或是南宮悠的失蹤,這背後要是牽扯到什麼黑道勢力,你們的安全將會亮起紅燈,不許再追查下去。」 好像小學老師喔。而自己就是被嚴格命令不准再胡鬧的小學生嗎?安麒在心中想像著那畫面,接著搖晃著腦袋將它抹去——天底下的小學老師要都這麼可怕,那小學生八成都要罹患「拒絕上學症」了。 「至於阿鴻,我等會兒再和他談談。明明人都回到臺北了卻不回家,住在外頭像什麼話。」 安麒大大地歎了口氣。「還以為你經過這半個月會有點進步,想不到是我期望過高了。」 這句話,想當然爾刺激到了狄鵬的傲慢自尊,他不悅地緊蹙著兩道濃眉。 「你不曾想過人生偶爾的脫序也是必要的嗎?」兩手撐著下巴,安麒睜著好奇的大眼睛說。「不是為了尋求刺激那種無聊的理由,而是這樣可以更有助於瞭解自己與他人。」 「你想說什麼?」 頭一歪,安麒扯起一邊唇角說:「聰明的檢察宮大人,我覺得你當檢察官一定是不合格的那種。」 又來了,再度想用她的歪理混淆他的思緒。「多謝你對我的工作所作的評斷,但沒看過我工作情況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論它?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我還有許多事要忙著處理。」 見他起身,安麒也跟著站起來,雙手抱胸說:「不必看我也敢這麼肯定地說。因為觀察了這麼久,我終於得到一個結論——你對『人』的情感有著極大的錯誤見解。你把它當成是可以用理論控制、可以精密算計的東西。因此你無法想像『失控』是什麼樣的情況,特別是因為情感失去控制而犯罪的人。」 狄鵬冷冷地斜眸看她。 「我說錯了嗎?應該沒有吧。」安麒沒被他恫嚇住,笑笑地說。「一個抱持著這種看法的檢察官,無論如何我都不認為他會是個好檢察官。」 「拿感情失控當藉口而行犯罪事實的人,難道就有豁免權?」 「不。犯了罪就該接受相對的處罰沒錯,種種的犯罪,受利益所驅、受欲望所驅、受金錢所驅的犯罪,背後都源自於失控的情感沒錯。但去分析那是什麼樣的情感,判斷出罪的重量,不也是你們檢察官的工作嗎?然而你將情感的因素徹底排除,無視於它的存在,很單純地認定那就是金錢犯罪、那就是欲望犯罪,完全不管犯罪者的心態……那還需要人來當檢察官做什麼呢?」 安麒瞟了他一眼,繼續說:「如果是這樣,只要把罪證搜齊,輸入電腦,交給電腦去寫起訴書就好了。因為同樣是人,能瞭解人的情感,才會交給人來仲裁吧?不是嗎?」 狄鵬臉一沉。 不瞭解人的情感……我嗎? 所以那又怎樣呢?檢察官不過是犯罪的起訴者,需要仲裁的是法官,一個個去追查那些人犯罪背後的理由有何意義?難道要他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每一個犯罪者的人生嗎?他可不是傳道士,沒有那種帶領大家上天堂的偉大情操啊! 可是…… 一瞬間晃過他腦海的,是許多張曾經坐在他面前,坦承自己所犯下罪行的嫌犯們的臉孔——有些是衝動過後難以置信的懊惱,有些是無法接受自己犯罪事實的恐懼,有些是犯罪過後仍處於亢奮的階段,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徹底空白的表情。 我是否在不知不覺問麻痹了自己的雙眼,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每一個人的表情都不代表任何意義,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對不起!檢察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聽到耳朵都快爛的道歉。 「他是罪有應得的,我什麼錯都沒有!」——虛張聲勢的咆哮。 「下次我絕對不會再犯了。這次就別起訴我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求饒。 曾幾何時,這些句子在我耳中成了毫無意義的字句,在我和嫌犯之間築起一道高牆,我不再去聆聽這些言語…… 這一點,竟要透過她來告訴我,我才發覺? 安麒吐了吐舌頭。「討厭,被你這樣悶不吭聲地看著,我會頭皮發麻耶!果然檢察官的眼神還是很嚇人的。好啦,講回重點,現在的阿鴻可以說是處於失控邊緣喔!」 狄鵬皺皺眉。「他不會去犯罪的。」 「哈哈,你會錯意了啦。我只是想說,他不會聽你的,就算你使出強硬的手段帶他回家,他也一定會想辦法逃出來。結果可想而知,他一個人在外頭像個無頭蒼蠅般四處打探南宮悠的消息,難道會比留在這兒好?」 她聳肩說:「起碼在這邊還有我和迪渥會照應他,不會讓他涉及危險的事。你自己也說了,南宮悠的失蹤不是外行人可管的,起碼我和迪渥比起狄鴻要有點經驗,不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人吧?」 「你有把握能找到南宮悠?」他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嗯……說把握嘛……還真的不多。要是能查一下車子上的指紋就好了,不過我們這兒可沒先進到有那麼多設備。」安麒說著說著,眼睛溜到他身上。 狄鵬用沒得商量的口氣說:「那就交給警方。」 「別這麼說嘛!你一定有熟人可以幫忙一下吧?我們也很想去報案啊,可是南宮悠的家人不肯。他們還是堅持那種論調,認為兒子是很單純地在躲狄鴻。難道你忍心讓阿鴻繼續煎熬下去?」她雙手合十,哀求地望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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