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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不會那麼槽糕的。」老爺子安慰說:「我碰過很多人,他們後來都適應得蠻好的,可以說過得很快樂。你可視為第二次機會,不是我們救了你,你一樣會死於那場意外。」

  「為什麼是我?」若潔掩著臉說。這句話其實問的是命運的安排。

  「這……我們不一定怎麼挑,只要符合我們的幾個條件就可以了。」

  「告訴我!」若潔起碼要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第一、非常接近死亡,沒有得救機會的人。譬如一場爆炸前的千分之三秒被我們移轉的人。第二,有很充分的理由讓我們相信,他不願意再回到同一世紀的人。所以,如果是自願的自殺者,是我們的第一優先考慮。當然,我們也要衡量自殺的理由,為愛情或是躲情這種小事自殺的人,替我們完成任務的可能性便相對減少。我們會查看紀錄再決定。」他說。

  「什麼紀錄?」

  「歷史檔案啊!否則你以為我們是怎麼知道你會在這個地點被殺的。」亞當插嘴回答。

  若潔合上她大張的嘴,他說的沒錯。可是。「你們這樣豈不是改寫了歷史?在歷史上,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個失蹤十年的人也是死人。我們只會影響到你被宣佈死亡的日期,其他的,一切照常。你並不是個十分舉足輕重的人,沒有孩子、子孫什麼的。而且,從二一〇三年發生那件意外開始,每分每秒歷史都在變動。」老爺子說。

  「照你這麼說,你們大可不必追回他們,你們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好了。」既然歷史已經一團亂,何必再去導正它呢?

  「那些人是土匪強盜殺人犯,和你們的情形不同。如果我讓他留在那裡,也許他會以自己的優勢去掌握全世界。」他義正言辭的說:「誰曉得他們會不會消滅全世界呢?」

  「想必沒有,你不是還在我眼前?」若潔擺擺手,輕鬆的說。

  「那就是你不瞭解的地方。」老爺子順順他的鬍鬚說:「時間是在同一刻上進行的,不管他是在哪一點上消滅,我們都是同時被消滅,地球會像是從來未曾誕生。」

  若潔必須承認。「我聽不懂。」

  「你可以不必懂,可是我們卻一定要挽救這個錯誤。現在我們可以得到你的合作嗎?」

  若潔有所選擇的話,她當然不願意死。現在回去是死路一條。

  震驚過後的回想,使她明白,她的確是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得到一條生路。她可不會花時間在自殺這種庸人自擾的問題上。

  「在我捉完小偷之後,我會怎麼樣?」

  「你可以選擇安靜的活在任何一個年代,或者……自殺。」

  「真的沒有方式讓我回到原來的時間地點?」

  「人類的身體承受不了的,而且你回去也同樣難逃死亡的命運。你死在哪個年代有差別嗎?」

  若潔垂下頭。「我想我只有接受了。」

  「太好了。」老爺子說,他舉起手。「亞當,給我幾項選擇。」

  某道牆壁上自動出現一道屏幕,出現字體。

  「這裡是我們篩選過後的人犯,也是我們認為你可能可以順利逮捕的人。順利的話,你只要花個幾小時就能完成這項工作,而你新的人生就在等著你了。」

  不論該去捉誰,對若潔並無大差別。差別的地方是,她想在哪個年代活下去。她不以為自己能忍受種種過去的不方便。「只要是離我的年代越近的越好。我不想活在未開發的年代。」

  「那就決定了。你將前往二十世紀初的中國上海,逮捕嫌犯編號一二四號的「慣竊凱文」。亞當,設定你的程式,可以出發了。」

  結果,她人就在這裡了。一個她並不想出現的年代。當初她真該說不,如果她有機會的話。想到戰爭、想到屠殺,這些都是未來可預見的悲慘中國,她來錯了年代。

  也許在戲劇中,提到上海,想到的是五光十色的社會,許多的傳奇正在發生中。若潔到了這裡只覺得自己的悲哀。

  這些中國人,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瞭解未來的世界有多恐怖。「也許我該去做個算命師,那樣我馬上就會變成富翁了。」若潔自言自語地說。

  「你不打算開始掃地嗎?等一會兒經理會來看。」夏娃提醒她。

  夏娃,另一個二十二世紀的奇跡。她是微小的電腦,只有一隻耳環大小。別在耳朵上恰巧供她對話用。它和亞當的主機連線,由亞當提供它內部的資料庫。

  冰冷的現實,若潔提起水筒,開始朝著第一間客房走進去。

  據他們分析,犯人出沒于這一帶。若潔只好到旅館去求職,希望能在旅館找到「慣竊凱文」的蹤跡。她已經工作了一星期,並沒有看見符合描述的犯人,倒是學會了點上海話,賺了點小錢,付出雙手起泡的代價。

  「臭洋鬼子!」

  若潔在第一間客房一無所獲,打掃完走出來,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國人,一邊啐道一邊走了出去,滿口還在說著。「等會兒要你好看。」

  「他說:「臭洋鬼子」。」夏娃說。

  「上海的外國人不少!不一定就是凱文。」若潔不以為意的繼續走下去,開了第二間房門,工作起來。

  「我總覺得希望很大。畢竟,找了將近一個星期,我們連個邊都沒摸著。」

  「那還不是拜你的萬能亞當所賜。」若潔收起床上的床單,鋪上新床單。「都得謝謝他的情報道麼正確。」

  「我聽得出來,你這是在諷刺吧?」夏娃高興地說。

  「對沒有感情的電腦諷刺?哼,只會白費我的力氣。」她擺好枕頭說。

  「雙重諷刺。」夏娃說。

  若潔歎氣走出了第二間客房。

  「你猜那個外國人住在第幾間客房?」

  「哪個外國人?」若潔伸手去試試把手,門沒上鎖。或許客人尚未離開。

  「被罵「臭洋鬼子」的那位。」夏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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