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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分居後,我父親和姊姊由母親的掌控下解脫,我卻還生活在她的監視當中,而且還背負著另一個重擔……我必須成為她拿來證明自己是好母親的工具,挽回父親的心的利器……她似乎認為父親要求分居,是覺得她無法擔任好妻子或母親的帥角色,而她想藉由我證明父親是錯的。」

  這種事並不罕見,夫妻之間出了問題,被犧牲的往往是孩子。水嵐不是什麼主張離婚不行的人,她當然知道有時性愛消失了,拘束著雙方的不過是一張薄得不能再薄的紙的時候,離婚也是不得已的選擇。然而,不淪是哪一方「利用」自己的骨肉,想要挽回對方的心,這種作法水嵐無論如何都無法苟同。

  有辦法的話,就靠自己的力量去贏回已經逝去的心,否則所得到的也不過是殘羹剩飯般的施捨之愛。

  「我不怪父親離開母親,我長大後甚至也想過,要是父親繼續放任母親的佔有欲,將家人牢牢地鎖在狹隘的家庭當中,毀滅的便不只是母親,也許我們全家都要跟著陪葬。她最後不是逼瘋所有的人,便是逼瘋自己來懲罰我們全家吧!」

  迪渥苦笑了一下。「我父親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他後來遇見了我們現在的母親……繼母對我們姊弟倆很好,她和我母親是截然不同的類型,開朗而且獨立,有點像你這種個性呢!」

  「伯父再婚了?」水嵐感到小小的詫異,一直以來她只知道傅媽媽,從未見過迪渥的父親。

  「嗯,就在我母親去世的一年後。那時候我也回到父親的身邊,我和我姊姊都很贊成父親的再婚。現在他們兩人也很愉快地在世界各地旅行。」聳聳肩,迪渥說。「我媽也該滿足了,父親在她去世前都未曾背叛她,提出離婚的要求,名義上至死她都是我父親的妻子。」

  「那……你所說的咒縛是?」

  「我是我母親所生的,長年以來在她身邊,我耳濡目染地觀看著她的一切,我非常恐懼……執著會如何侵蝕一個人的心,由她的身上,我看得再清楚不過。我身上也流有我母親的血液,我努力地不重蹈母親的覆轍,不去執著。」他的聲音變得沉重,暗黑的陰影宛如巨大的黑鷹盤據在他的上空。

  所以……這就是他對人生如此淡薄、消極,從不眷戀也不汲汲營營於什麼的原因?水嵐終於明白,何以她眼中的他,缺少了一股平常人都該有的野心,那是因為他早在童年時就已經決定,自己的人生裡不需要任何會令他執著的東西。

  「以前我所交往的,多半也是這類對我不會有過度需求的女孩,一旦我發現她有了想要獨佔我的欲望,我就會放慢腳步,拉大彼此的距離,讓雙方的關係回歸原點。她們都說我很冷酷,其實我只是個膽小鬼而已。」他自嘲地說。

  那他今天告訴她這段話,莫非是要切斷他們之間的……

  水嵐心一冷。

  「我一直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不好,一個人也挺逍遙自在的,就算一輩子都是如此,我也——」

  「你在說什麼傻話?!」水嵐跳起來,握緊拳頭說。「不好、不好,這當然不好。你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什麼嗎?那叫矯枉過正!人不是浮萍,隨著命運飄啊飄的,那還有什麼意思?你怕什麼?像你母一樣?沒有放手去愛過,又怎麼能說你一定會和你母親一樣呢?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你不是你母親的翻版,這和血緣一點關係都沒有!」

  迪渥愕然地望著她,她突如其來的激動,使得他沒辦法繼續往下說。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因為這點心理障礙,而把自己和母親一起埋葬的!」水嵐揪住了他的衣領,忘我地說:「要埋,你也該和我一起埋啊!起碼我比你媽要懂得如何去愛你。」

  「……」愣了半晌,迪渥的肩膀抖動,擴及顏面神經,最後他禁不住爆出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人家說得這麼認真,他居然在笑?真不懂禮貌。

  「和你埋葬?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止不住,眼角還飆出了淚水。「我是服了你,沒見過性子比你還急的人,也不把話聽完……哈哈哈哈……」

  「DD,你再笑下去。我可要生氣了。」水嵐羞紅了臉,他未免也笑得太誇張了吧!連點面子都不留給地。

  「呵呵……」笑聲漸小,迪渥深呼吸兩下後平緩地說:「我很高興,水嵐,你的心意正是我需要的力量來源。」

  「咦?」

  他握住了她的雙手,親吻著她的指尖:「我不是說了,我想打破這咒縛,這全是因為你。」

  「我?」她做了什麼?她到今天才知道他有這樣的心結啊!

  「因為迪金森這傢伙的出現啊。」

  這是無所謂啦,水嵐比較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這麼做。「迪金森?幹他什麼事?」

  「一開始我錯把他當成情敵了。當然,這並不是件需要感到意外的事吧!誰教你們兩個在夜舞俱樂部碰面時,眼神那麼暖昧。」迪渥狡獪地微笑了一下。

  「他?他哪是什麼情敵……等等,他、你、我?喂,傅迪渥,你該不是想告訴我,你早就知道自己喜歡我,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種?」還害她先作了愛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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