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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她怔了一下,空茫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我……我沒有兒子。我在等我丈夫來接我回家。」

  詩奕咬著牙,強忍下用力搖晃她的念頭,努力提醒自己時機還沒到。「喔,你等他等多久了?」

  她又是一怔,偏著頭回想,最後仍是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說不定他早就死了。」

  「沒有,他沒有死,他……」墨駱婉儀忽然陷入一陣沉默。

  「娶了別人了。」詩奕挨近她耳畔輕聲說。她知道她很殘忍,可是對於習慣欺騙自己的人,若不下重藥,她一輩子都不會醒。

  墨駱婉儀聞言臉色一變,賭氣地撇過臉不再理會她。

  「我也在等我丈夫來接我,他的名字叫墨上塵,你聽過這個名字嗎?」詩奕小心翼翼地側眼觀察她的反應。

  她仍是不言不語,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明顯的反應。

  詩奕不放棄,繼續自顧自地說著關於墨上塵的事情。

  從那天起,每天只要莉絲一離開,她就搬張椅子在墨駱婉儀身邊坐下。每當墨駱婉儀又被她氣得不想理她時,詩奕就自言自語地說起墨上塵和自己發生的事。

  詩奕就這麼說了一個月,墨駱婉儀也聽了一個月,但她的表情依舊茫然,仿佛什麼也沒聽進去。

  在充滿挫折的一天又結束後,詩奕終於忍受不住對墨上塵的強烈思念和滿心的挫折與難過,抱著枕頭痛哭失聲。

  自從墨上塵一個人從臺灣回來,墨懇放心不下他便搬回家裡住,每天通車上下學。但墨懇的憂慮似乎是多餘的,墨上塵沒有藉酒澆愁,沒有飆車玩命,就連公司都去得比以前勤。

  沒有人知道墨哥心裡在想什麼。墨懇從自己的早餐前抬頭偷望了墨上塵一眼。他不知道,莫利哥也不知道,更沒有人能斷言墨哥超乎尋常的平靜究竟是好是壞,但誰也不敢稍稍鬆懈,畢竟暴風雨來臨前通常是寧靜的,而大地震來臨時往往也沒有任何預兆。

  「阿懇,你要不要買輛車代步?你這年紀的大學生應該都有車了吧。」墨上塵翻看著手中的報紙,忽然提起。

  「我想我應該還不需要。」墨懇小心翼翼地回答,深怕一不小心點燃無形的引信。

  「你以後如果有需要儘管去買。」墨上塵淡淡說道。

  這句話聽來頗有玄機。墨懇皺起眉頭,想找出這句話的問題所在,卻又找不到,他只好愣愣地應了一聲。「嗯。」

  「阿懇,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從來不叫我一聲『哥』?」

  他說得輕描淡寫,墨懇卻整個人一怔,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以為……你要我和其他人一……一樣喊你墨哥。」

  「喔,我以為是你不想。」

  他怎麼可能不想?他想喊他一聲哥幾乎想了一輩子了。墨懇有些膽怯地張嘴輕喊了一聲:「哥。」

  墨上塵微微一笑,但笑容卻空洞得駭人。「總算還有一個。」

  他的話與笑容讓墨懇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栗掃過心頭。

  墨懇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他話中的意思,莫利已經像陣龍捲風捲進廚房,跟著將一疊文件重重摔向墨上塵的臉。

  墨上塵往後一靠,任那疊文件落在地板上。

  「墨上塵,你給我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莫利惡聲惡氣地說,一把卷起袖子擺出幹架的姿勢。

  「莫利哥,你冷靜一點。」墨懇拉住氣衝衝的莫利。雖然他不知道莫利哥因為什麼事氣得要和他哥打架,但他很清楚莫利哥絕不是他哥的對手。

  「冷靜?!你叫我冷靜?該冷靜的是這個不想活的傢伙!」莫利一把揪住墨上塵的衣煩,「我要你的狗屁INK做什麼?你休想把東西塞給我之後一走了事,我會把那堆垃圾在你墓前燒還給你!」

  不想活?!墨懇一凜,彎身撿起地上的文件。滿手的文件讓他愈看愈心驚,墨上塵簡直像在交代遺囑!

  「我說過我要自殺了嗎?」墨上塵垂眼看他淡然輕問。

  「到黑市打拳賽和自殺有什麼不同?」到黑市打拳賽的人通常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人,他們眼中只有勝利,只有拳拳到肉的快感,對手是誰根本無關緊要,生與死也早已置之度外,在黑市拳賽裡,再厲害的選手也撐不過三年。

  墨上塵輕聲回答道:「比較痛快。」他早已麻痹到沒有任何感覺,生命的存在與否早已沒有任何意義,生他的人不在乎,他愛的人也不記得,他又何必在意呢?

  莫利被他輕忽的態度氣得想痛毆他一頓,卻又下不了手,他痛心卻又無能為力地鬆開揪住墨上塵衣領的手。「你如果要去打黑市拳賽,我就陪你去,反正我這條命也是你撿回來的,本來就該還你。」

  「我也去!反正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墨懇也出聲附和。

  「你們這是做什麼?」墨上塵始終平靜的面容終於揚升起怒氣。

  「墨哥,大事不好了!」奉命在唐人街保護墨駱婉儀的阿凡一路喳呼著沖進屋裡。

  難道他母親出事了?!墨上塵神色一凜,一把揪住氣喘如牛的阿凡質問:「發生了什麼事?」

  「墨嫂和墨媽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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