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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可是上塵哥哥呢?他沒有跟她說再見,他會來看她嗎?他們還有好多照片沒拍。

  詩奕低下頭望著白裙。這件裙子不是上塵哥哥買的,他幫她買的衣服全都在舊金山,她沒有機會回去拿,因為大哥不准她回去。

  為什麼不准?她還沒跟上塵哥哥說再見呀!連再見都還沒說啊!

  一顆淚珠在她眼眶中滾了一圈直直掉在裙上,跟著泛紅的眼眶就再也管不住淚水,滴滴答答地哭濕了裙子。

  「上塵哥哥,你……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跟詩奕說就……走了?」她哽咽地對著空氣輕問,終於忍不住伏在膝上痛哭失聲。

  上塵哥哥,詩奕好想你、好想你……你為什麼不來看我?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不在的日子,你傷心難過時,誰會抱著你?你可以去找那個藍眼睛的女孩子沒關係,詩奕不要你一個人傷心難過,因為你難過,我也好難過……

  X幫裡每個人都在猜,究竟誰會是第一個遭殃的倒黴鬼。老大這幾天就像長了兩條腿的活火山,偶爾噴出來的火山灰就讓大夥嚇得膽戰心驚,不知道哪一天會在自個兒面前爆發,燒熔個屍骨無存。

  這幾天飆車場的生意也特別好,因為老大飆車的速度簡直像在玩命,可是就不清楚到底是在玩誰的命,三天六場比賽就有七個人送醫院,六個被老大的速度嚇得跌下車壓傷了腿,剩下的那一個則是因為太刺激而心臟病發的觀眾。

  莫利站在飆車場的終點,皺眉望著墨上塵極其驚險地急轉過最後一個彎道,直奔終點。當墨上塵的銀色重型機車以將近半場的距離領先其他機車抵達終點時,全場歡聲雷動,尖叫聲、歡呼聲不絕於耳。

  一口氣沖過終點後,墨上塵減緩速度,在莫利身旁煞車停下。

  「你在玩命。」莫利沉著臉說。

  墨上塵脫下安全帽,丟給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的阿凡,指著那群觀眾,漠然地揚起嘴角道:「無所謂,他們可看得很樂。」

  「他們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又有誰在乎呢?墨家人?我媽?還是……」他一咬牙,聲音梗在喉間,連她的名字也說不出口。

  「你的生活不是只有那些人,還有我和阿懇。」

  「我知道。」墨上塵挑高兩道濃眉,帥氣地跨下機車。「我遺囑已經立好了。我要是真的把我這條小命玩掉,我的財產就歸你和阿懇,我會記得把你的比例調高一點。」

  莫利聞言,怒氣衝衝地瞪著他,「該死!我根本不希罕你的錢,你大可以帶著你的遺囑下地獄去!」

  「我正在試。」墨上塵令人著惱地露齒一笑。「我很努力在試。」

  莫利強壓下怒氣,看穿了他的意圖。「你用不著激我,我不會跟你打的。」

  「喔,多麼可惜。」墨上塵依舊以令人火大的口吻輕聲道,側臉斜睨著他,挑釁地一揚嘴角,「沒想我從黑巷裡挖出來的小莫利不只是個可憐的小毒蟲,還是個孬種——」

  「媽的!」莫利再也忍不住地怒喝了一聲,一拳揮向他的左頰。

  墨上塵不躲也不閃,硬生生吃下這一拳,跟著回他一記右勾拳,還不忘繼續挑釁地說:「小莫利,看來你真的辦公室坐太久了,這力道連只螞蟻都打不死!」

  「打得死你這只臭蛆就夠了。」莫利啐了一口,沖上前與他貼身打肉搏戰。

  兩人扭打成一團,幾乎全無章法。

  站在一旁的阿凡看見這情形,嚇得口瞪口呆,手裡抱著墨上塵的安全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扯開嗓門大叫:「救命啊!墨哥和莫哥打起來了!快來人啊!」

  看墨上塵下巴又挨了一拳,護主心切的阿凡叫了一聲,便要衝上前。

  「你不要命了呀!」另一個人連忙把他拉回來。

  「可是墨哥……」

  「墨哥要是會打輸,就不叫墨哥了。他們兩個人拳頭那麼硬,你這麼沖進去,還沒幫到忙,小命已經先玩完了。」拉住阿凡的龐克男分析道。

  忽然一個側踢橫掃向他們,龐克男眼明腳快地拉著阿凡往後跳了一步。「看到了吧!要是挨了那麼一腳,第八個送醫院的人就是你了。」

  打得難捨難分的而人又過了幾十招,最後終於雙雙倒在地上。

  莫利重重喘著氣,全身痛得像被人肢解後再隨便拼湊起來,唯一能動的只剩下那兩顆眼珠和嘴巴。他費力地轉動眼珠,一眼瞧見倒在他身邊的墨上塵和他手上的黑色皮手套。

  「媽的,你戴手套!」他不爽地啐道。

  「我是怕你被我打死。」墨上塵咧嘴一笑,立刻疼得整張俊臉皺成一團。莫利這傢伙十拳裡有八拳全往他的帥臉上招呼。

  「去!」莫利嘴裡不信地冷哼一聲,心裡倒也明白他說的是實話,那傢伙從小打架打到大,拳頭比石頭還硬。虧他還以為自己變得更能打了,結果原來還是他讓他。

  莫利動動肩頭,試著坐起身,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媽的!我明天要跟客戶開會,你看我這個模樣怎麼見人?現在你爽了吧!你幫裡那麼多人,想打架不會隨便挑十個八個去打。」

  幫裡眾人聽見他的提議,登時嚇得臉色發青。「莫利哥,我們和你無冤無仇吧!」

  「我就跟你們老大有冤有仇了嗎?」莫利沒好氣地啐了一句。

  墨上塵輕笑,氣息震動微痛的肋骨,陣陣痛覺提醒著他生命的存在。不知道是何時開始的,打架在他而言已經不再只是氣憤的表現,他從來不在乎自己究竟在一場打鬥中挨了幾拳。拳拳到肉的痛覺儼然成為他麻木生命中唯一的知覺,神經系統傳來的每陣抽痛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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