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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什麼也不必做,只要裝出對我有興趣就好了,如果他對我有情,他不會沉默的。」

  「如果不呢?」耿煌煜問道。

  青梅淒然一笑,「菩提樹,一盞燈,青絲落盡,喃喃梵語度終生。」哀傷得教人心都擰了。

  羿文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在青梅身後苦追,不過他可是分分秒秒惦著要贖罪,基本上,他將這種心態解釋為怕被家人叨念,耳根子不得清靜,但是究竟是不是這回事?只有天知道了。

  其實說穿了道歉只不過就是『對不起』三個字,實在沒什麼了不起;可是當你要道歉,人家卻不見得要聽,你總不能拿著擴音器在她耳畔吼道:「對不起!」就算道完歉了。

  所以挑選適合的場所、掌握絕佳的時機,才能將這門藝術發揮到最高境界,只是說是容易,但是做起來……唉,難!

  要把青梅哄到肯安安靜靜聽他解釋,實在是一條艱辛而漫長的路途,尤其是在打開門後,看見她和耿煌煜有說有笑、卿卿我我,還要強抑怒火裝出很有風度的樣子,更是嘔死他了。

  「唉喲──」耿煌煜一見了羿文立刻提高八度音,用三姑六婆道人長短的口吻調侃道:「放情是柏大副總裁來巡視了,左妹妹,這下子我們互通款曲正巧被逮個正著,不知會不會拆散我們這對辦公室鴛鴦?啊!感歎蒼天捉弄我們這對有情人,我死不足惜,只恐……」他困一眼瞼比包公還黑的羿文,又淒淒慘慘地說道:「左妹妹珠胎暗結,留下你孤兒寡母,我於黃泉下如何能心安!」

  「瞎扯!」青梅一拳捶在耿煌煜頭上,痛得他齜牙咧嘴,但為了讓羿文發火,她又連忙輕撫著他的頭,嗲道:「耿哥哥,對不起啦!痛不痛?」

  羿文寒著一張臉,目光忍不住飄向青梅平坦的小腹。

  青梅看他沒啥反應就已經很懊惱了,他竟然還懷疑她的人格,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啦!」

  「你看哪裡!」青梅怒視羿文,眼中熾熱的怒火其實是脆弱的掩飾,他抓起皮包,頭一扭就往門外走去。

  「左妹妹,你要去哪兒?」耿煌煜連忙追上去問。

  「廁所!你有沒有興趣?」青梅火藥味十足地回頭吼在場的兩位男士。

  冷靜!發潑只會讓你顯得很沒氣質!她嘗試著控制自己的脾氣,但羿文那一臉仿佛看鬧劇的冷漠表情令她沮喪得想哭,為了不讓淚決堤,她必須吼出心中的苦澀。

  青梅猛力甩上工作室的門,已不敢奢想羿文會追出來。

  「哇!左妹妹可其悍,不過這樣才夠味,不是嗎?」耿煌煜流裡流氣地對羿文說。

  倏地,一個如豹般敏銳的身影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欺身壓住他。

  羿又冷冽的眸子閃著肅殺之氣,而聲音一如他的表情般冷且狠,「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的』青梅,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嘿!兄弟,放輕鬆嘛!我只是說說而已。」

  「我卻不是說說就算!」羿文鬆開他的領子,走出工作室。

  「青梅,為了幫你我連老朋友都得罪了,你可別讓我的苦心付諸流水啊!」耿煌煜對著羿文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青梅一踏出洗手間就見羿文在走廊上等她,她迅速別開臉,快步走下樓梯。

  紅腫的雙眼毫不留情地對外宣佈她剛才著實痛哭了一場,她還是很愛哭的,只是早已習慣不在外表露自己的悲傷,如果沒有羿文的安慰,淚水只不過是淚腺分泌的透明液體;但她的心已不再滿足于那一方小小的手帕,她要的更多,她要他的擁抱,她要他的承諾,她要的在此時此刻他全部不能給她,那讓他看見自己的淚又如何,還是只是哄哄她、拍拍她,草莓印花的手帕升格為雪白的絲帕。

  「青梅,我有話要跟你說。」羿文跟著走了下去。

  「我不想聽。」

  「別任性,你聽我解釋。」

  任性!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感覺,一個任性驕縱的富家女!青梅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青梅,昨天晚上我……」羿文見她停下腳步,以為她終於願意聽他解釋了。

  她不想聽!此時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她脆弱的心所能承受的,青梅又開始走下樓。

  「喔,該死……青梅,我們能不能停止這種你走我追的遊戲,你不厭煩嗎?」

  羿文停下腳步,期待她也會很理性地停下來,兩個人好好談一下。

  「沒人強迫你一定得參加。」青梅的聲音淡淡地傳來,腳下的速度不變。

  「青梅──」他朝她喊道,猶豫著該不該再追過去,但電子行事曆的鬧鈴裝置又一再提醒他開會時間到了。

  羿文低咒了聲,按掉電子行事曆的鬧鈴。

  「青梅,我們回去再談。」

  三天!她苦追了二十一年,他卻只肯追她三天,青梅沒回頭只是任自己不斷地走,何時走出旌亞企業大樓她亦無所覺,直到面前一輛鮮紅的法拉利跑車朝她按了三、四次喇叭,她才稍微有點知覺。

  「對不起。」她垂著頭道了聲歉,靠向路旁走去。

  「嘿,漂亮小姐,誰欺負你啦?」車內傳來清亮的男中音。

  這聲音!青梅猛然抬起頭,望進車內灰發的男子,「聖……」

  「不准叫爺爺,白頭發都給你喊出好幾根了。」聖喬治打趣地說道,開了車門,「小妞,上車聊聊。」

  「唉呀呀,小妞,怎麼你一雙眼腫得跟兔子一樣,誰把你氣哭的?『耿哥哥』我替你報仇。」聖喬治說話的口吻與耿煌煜如出一轍。

  青梅終於綻出一抹淺笑,但看來還是有些有氣無力。

  「是不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聖喬治揣測道,表情似乎有點期待。

  「不是,他很好。」

  「很好就是不好,你對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青梅很抱歉地搖搖頭。

  聖喬治很失望地歎了口氣,「為了沈旌亞的外孫?」

  她捉了捉唇,答案已經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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