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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設計的衣服這麼差嗎?不然她何必一天到晚要他轉行。她的建議實在讓屠軍哭笑不得,「我要是真的轉行,對時裝界可是一大損失。」

  羽容對他自負的說法只是挑一挑眉。時裝這種東西跟她向來沒什麼關係,她的褲子永遠是夜市兩百塊一件的便宜貨,T恤、毛衣、外套沒有一件是百貨公司的高價品。衣服對她來說,只是保暖和避免「妨害風化」的東西,越簡單越好。

  屠軍待羽容把那一大碗的海鮮炒麵解決完後,將碗和圍裙拿到廚房放好,走回來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你現在可以開始說明你晚上十二點到我公司大門口等我的原因了。你不會那麼急著要還我錢吧!離期限還有三天,你就算明天早上再來找我也還來得及。」

  羽容靠向床頭,望著他,搖了搖頭,「不知道,從家裡出來後,我只想到要來找你。」

  「你家裡發生什麼事?」

  「他們終於決定分居了,要把那間房子賣掉。」羽容平板地說著,不讓聲音洩漏出半點傷心。

  屠軍直望入她眼底,「誰要你跟去住?」

  「沒有人要。」羽容苦笑了一聲,歎道:「有時候想想,還覺得不如當個孤兒好,起碼不會讓人推來推去,像個甩不掉的包袱。」

  「你錯了,如果可以撰擇,沒有人願意當孤兒。」

  在屠軍眼中,她看見比自己更沉重的痛楚。「你……是孤兒?」

  「叫棄兒會更貼切。記不清是幾歲的事了,我爸跟女人跑了,我媽有一天帶我到公園裡玩,後來說要去買東西給我,結果一直都沒回來。不算是太精彩的故事,孤兒院裡很多小孩都是這樣的遭遇。」屠軍說完,站起身,替羽容把棉被蓋好,「三點了,睡吧!」

  「那你睡哪?」

  「客廳沙發。」屠軍關上電燈,正要離開,羽容卻拉住他的手。

  「今天天氣有點冷,讓我們互相溫暖。」

  黑暗中,羽容看不見屠軍臉上的愕然,只能感覺到覆於他之上的手被握得更緊、更牢,仿佛想抓牢什麼東西似的。

  握住他的溫暖小手仿佛闖進他密封以久的往事,他急急抓住那一閃而過的感覺。記憶中,也曾經有一雙同樣溫暖的小手握著他沾滿淚水的手,對他說著同樣的話語。從那一天起,小小的屠軍便決定了小小的芙蓉是他生命中的天使,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白亮的日光斜斜照人房內,染亮了一方天地,卻讓角落更顯得陰暗。羽容睜開雙眼,環視著空蕩蕩的房間,儘管身體的疲累早已超過她所能負載的範圍,她還是無法入睡。

  「我不『睡』小女生。」他那時粗魯地說,拒絕她願意給予的溫暖。

  其實他曉得她所謂的溫暖不足那個意思。她說不出原因,但她就是知道。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在他心中有個極為脆弱的角落只能容一個人進人,除了那個人,他不要任何人給他溫暖;而那人,顯然不是她。

  不用看表,羽容也知道她已經錯過第一節課的上課時間,但她不急著起來,既然打算蹺掉整天課,就無所謂遲不遲到的問題。

  又在他床上躺了幾分鐘,她才掀開棉被起來。她的外套就放在床邊的椅子上,她拿起外套披上,仲手探了探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支票,心中的堅持又少了一分。還他錢就表示從此再也沒有理由見他,甚至連海報都看不見了,她願意嗎?真的願意為了「無謂的」堅持而放棄見他的機會?

  老天!曾幾何時,連她對時裝界的強烈憎惡也成了「無謂的」堅持?羽容苦笑,讓那張支票依舊躺在口袋底部。

  走到客廳,屠軍還在睡,但顯然不太舒服,三人座的長沙發對頎長的他來說還是太短了。他頭枕著沙發的扶手,腳則懸空在另一端,若他真的保持這個姿勢一整晚,醒來時肯定全身酸痛。

  羽容蹲在沙發旁,端詳著他孩子氣的睡臉,十分猶豫該不該叫他起來回床上睡。這時,屠軍困難地轉了個身,狹小的空間讓他的濃眉不悅地皺了起來。

  「屠軍,你回床上睡吧。」羽容輕輕搖了搖他。屠軍左眼微張,擰著眉揪她一眼,聲音裡仍有著濃濃睡意,「你醒了。」

  「嗯,你回你床上睡吧!」

  「要不要我載你去學校?」

  「不用,我今天不打算去上課。」

  「那正好,反正我也起不來。」屠軍忽然一手搭住羽容的肩,「扶我一下,我的腳麻了,待會兒記得提醒我把這張該死的爛沙發換掉。」

  他惱怒的口吻引來羽容咯咯發笑,「你還不如再買一張床,肯定比新買一張沙發舒服多了。」

  「你的建議,該不會是暗示你打算長住下來吧?」屠軍挪動身體,讓部分重量由羽容分擔。

  「我沒想過。」羽容一手抓住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手扶住他的腰,架著他走向房間。很多事她都沒想過,她沒想過還了他四百五十萬元後剩下的五十萬要做什麼;她也沒想過今後要住在哪襄;她更沒想過原來他這麼重。

  「我可以清出一個房間給你住,只要你不怕破壞名聲。」

  羽容停下腳步,喘息著,「你好重。」

  「我又不像你是羽毛做的,風一吹就會飄走。」

  她擦了擦汗,繼續往前走。「我會付房租給你的。」

  「拿什麼付?」

  「錢哪!」問這什麼怪問題,難道是拿身體來付嗎?他昨天,不,是今天淩晨三點就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他並不要她。

  「拿你的服務來付吧,為我走這場秀。」

  「為什麼非要我?我查過以前你辦的婚紗秀,從來都沒有模特兒有幸穿上你設計的主題婚紗,可見你並不一定非要找個模特兒穿它才行。」

  「為什麼不能是你?」屠軍反問。「或許我等待了那麼多年,就是為了找到一個能穿上它的人。」一個複製品。

  羽容不再開口,微蹲下身於,好讓他能在床上平躺。

  她推推他,「翻身趴好。」

  屠軍沒問原因,依她的話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他感覺到她也爬上床了,不一會兒,一雙微溫的小手輕輕揉捏著他酸痛的肌肉,他閉上眼,靜靜享受她的「特別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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