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碧洛 > 冰山夢美人 >


  柔若凝脂的肌膚他不是沒見過,但她的不同。堿堿的淚滴在她頰上,濡濕了他的掌心,也讓他的心隨之一緊,似是心疼,有些莫名。

  「再不開心也別拿自己出氣。」煌煜一手由她握著,另一手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洛湄哽咽一聲,猛然投入他懷中,喊道:「爹地!」

  爹──地?難道他真的魅力盡失了,她竟然在他身上可以找到父愛的感覺!煌煜有些哭笑不得,但雙手仍不自覺地抱緊她微顫的身軀,不是以親人的方式給她安慰,而是以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不舍與心疼。

  「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洛湄忽然又大力推開他的擁抱,「為什麼你們都走了,卻留下我來承擔這一切?這到底算什麼嘛!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可不可以都不要管了?」

  「不想管就別管了。」煌煜說,這是他一向的論調,既然覺得累,就放下那些責任,何必累壞了自己。

  「真的可以不管了?」洛湄的小臉仿佛因這句特赦而染上光彩,看來稚氣了許多。

  「嗯。別管了,沒有人會怪你,至少你盡力了,不是嗎?」煌煜說完,微皺了下眉頭,這口吻還真像父親說話的口氣。

  「謝謝!」洛湄再次投入他懷中,側頭貼著他寬厚的胸膛,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這不是女兒對父親的擁抱,如果他仔細分析就能看得出來。

  她醉了,但沒有醉到分不清事實程度,這個綠眸黑髮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她斯文卻沒有擔當的父親,他的氣息、他的懷抱全都炙熱燙人,他周身仿佛都散發著無比的熱能。所以她靠近他,就像每個被凍壞的人總會不斷尋找熱源、渴求溫暖,她只想暫時被融化,暫時忘了她是一座聞名全巴黎的「冰山」,是不該有熱情的。

  從她父母拋下岌岌可危的家族企業和年方十九的她自殺後,七年了,背負著他們遺囑上交代的字字句句,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如今,她不只挽救了瀕臨倒閉的家族企業,買回當年抵押的房子,還擴大了公司的規模,但這又如何?她在商場上的好運卻沒法幫她找一個愛她的人,每次回想起她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她總要咬著自己的手背才不會再尖叫出聲。洛湄從不認為自己夠堅強,這一些對她來說太沉重了,幾乎要讓她崩潰,她多渴望一雙能將她緊緊擁住的大手。

  這個陌生的男子好溫暖!洛湄貪戀著他的懷抱、他的熱能,就當她真的醉得分不清吧!她的手始終不肯放開。

  煌煜見她好半晌沒動靜,以為她睡著了,於是輕喚,「洛湄,你可別睡著了。」

  他認識她?洛湄的身子不由得一僵,手中的溫度仿佛開始變冷。她不要任何知道她的人的擁抱,她只要一個全然的陌生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瞭解她的事情,只要用他的雙手溫暖她。

  煌煜並沒有發現她輕微的僵硬,只以為她的父親大概不是這麼叫她,所以她才沒反應。他清清喉嚨,改用他父親最常叫他的方式來試試,「小乖乖,別在這裡睡覺哦!會感冒的。」

  不知是他有點噁心的口吻,還是他極為認真的表情使洛湄發笑,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驀然自她口中傳出,她真的有點醉了,連樂與怒都沒辦法完全由自己控制,她不是只要陌生人的擁抱嗎?這男人認識她的,那她就該離他遠一點,以免她今天的所作所為損及她「大冰山」的形象,可是她的手移不開,也不想移開。再醉一點吧!就不會顧慮那麼許多了。

  洛湄自他懷中抬起頭,對吧台的調酒師說:「再給我一杯純伏特加。」

  「小乖乖,你不能再喝了。」煌煜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充滿了慈父的光輝,說得倒挺順口的。

  「不對,你不是我爹地!」洛湄朝他搖搖食指,「我爹地不會這麼叫我的。所以你只能陪我喝,不能叫我不准喝!」

  「你再喝就……」煌煜說話的速度永遠比不上她乾杯的速度,他話還沒說完,她又一杯仰盡。「醉了。」他望著空空如也的酒杯,再次無奈自語。

  「喂,撒旦先生,你會不會跳舞?」洛湄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將臉近他的臉,與他雙眸對望。

  這會兒他又變成撒旦了!煌煜也由著她喊,總之,喝醉的人最大。

  「你想跳舞嗎?」煌煜揚眉,露出招牌的勾魂笑容。

  洛湄沒回答,只是呆呆看著他的笑臉,有一會兒失神,良久,她才自言自語的說:「他也是這樣對我笑的,可是他對每一個女人都這麼笑。別笑!」她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笑容,「我不要再愛上另一個騙子,他們的心都不會痛,可是我的好痛。」

  看著她盛滿痛楚的臉龐,煌煜迅速斂去笑容,「好,我不笑。」

  是誰說她是冰山,不會心痛的?兩次退婚對她的傷害比任何人都重、都深。

  洛湄遲疑地慢慢移開捂住他臉的雙手,「我們去跳舞。」她霍地站起身,拉著他的手走入舞池。

  「冰山」竟和巴黎最著名的情聖一起跳舞?如此奇怪的組合使得舞池內的男男女女全停下舞步,竊竊私語──

  「我還以為蘇菲亞生性冷感呢!」一個法國男子詫異道。

  「那是對你才冷感。」另一名女子調侃他。

  「依我看,她其實是騷在骨子裡,只要這麼一撩撥,就成了蕩婦。」

  「她這麼容易撩撥,你怎麼不去試試?她那幾家公司可是能讓你少奮鬥幾十年哦!」

  「那就不必了,等會兒公司沒賺到,還被她給休了,那女人的心腸是冰做的,連床都暖不了。」

  「……」

  批評的話愈說愈不堪入耳,煌煜低頭看了眼懷裡半醉的人兒,心裡猜想她聽見了多少,她的笑容依舊燦爛,仿佛只聽見樂聲與舞蹈的節奏。反倒是他,竟然心中一陣憤慨,不想再聽、再聞。

  煌煜摟近洛湄與他貼身舞著,一面在她耳際低語,試圖在不引起她疑問的情形下,帶她遠離這些人的閒言閒語。

  「我們離舞池好像愈來愈遠了。」洛湄在他懷中呢喃道,一點兒也不在乎他究竟要帶她去哪兒。酒精的作用和他的熱度幾乎要將她融化,也緋紅了她的雙頰,模糊了她的意識,就算他真是撒旦,要召她的靈魂隨他去,她亦心甘情願。

  「這裡太悶了,我們到外面跳。」煌煜說著,順手一帶,將她拉出屋子。

  洛湄炙熱的肌膚一接觸到花園裡清涼的晚風,使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冷!」她輕呼了一聲,更往煌煜懷裡頭縮。

  煌煜也順勢將她抱個滿懷,下巴頂著她額際的青絲,隨著屋內隱約傳來的音樂聲,輕輕搖擺舞動。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怕我收走你的靈魂?」煌煜朝她眨眨眼,故作邪氣揚起嘴角。

  「冥府裡比你的胸膛還熱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