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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忘不了那屬於一個九歲男孩的記憶——在那陰暗的公日牆角,是她救贖了他。

  她恐怕至今還以為是他單方面招惹了她,卻不知他們的牽絆是由她挑起的。

  是啊!是她先挑起的。

  自那個帶著蘋果香的輕吻後……

  想得太過專心,幾乎錯過了丁水柔的家,車子登時一個漂亮的旋身,在一楝洋房前停下。蓮沼彥一打開車門,方要下車,卻被眼前的景象所撼動。

  那是一棵大樹,一棵系滿黃絲帶的大樹,在微風細雨中,雷了一身的嫩黃。

  風雨中,一個嬌小的人兒正站在梯子上,拉著大樹的枝條結著一條又一條的黃絲帶,雨落在她的發上、頭上、衣上……精靈!腦中一閃而過的詞匯在蓮沼彥一心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蕩出陣陣經漪。

  她是為了他?她知道他今天回臺灣?

  「柔……」穩健的步伐來到樹下,他抬頭以日語輕喚著,聲裡飽含著無人能解的深沉感情。

  她的黃絲帶是為他而系?

  蓮沼彥一的心中充滿了狂喜。

  聞聲,樹上的丁水柔呆愣了下,停下手上的工作,遲疑地朝樹下望去。

  是他嗎?

  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他嗎?

  還是這只是她過於思念產生的幻聽?

  他是有說過這幾日會回到臺灣,但有這麼快嗎?

  她還以為要再過幾日才見得著他……

  黃絲帶,是為他系的;為他,也為她。

  他去了日本,她才知道自己早己習慣他的存在。知道他要回臺灣,遂興起了系黃絲帶的念頭,想給他一個驚喜,也想為自己這些日子的等侯畫下句點。

  而這棵白楊樹是她最喜愛的,由它來當他們的見證,是最好不過的了。

  她知道自己一直沒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最初,她見了他就逃,因此,在心裡,她對他是歉疚的。

  沒道理先愛上的人就該吃虧,她對他是該公平些。

  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樹下隱隱約約有個模糊的身影,然而卻看不真切。

  到底是不是他呢?丁水柔移動腳步,想找個容易看清楚的角度。可是她卻忘了自己還站在梯子上,一不小心,身子一晃,綁著鵝黃色發帶的馬尾在空中甩開,她自梯子上跌了下來——

  糟!

  丁水柔還來不及反應,轉眼間就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陣熟悉的男性氣息登時撲鼻而來……

  「是你呀!」她冰冷的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蓮沼彥一無語,一顆心仍篤惶不已。

  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來不及接住她了!

  思及此,他不禁捏緊了她松脫的發帶,手心冷汗直冒

  「你知道在樹上系黃絲帶代表什麼意思嗎?」見他無語,丁水柔自言自語了起來,像是他聽不聽都無妨。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蓮沼彥一敏銳地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是一種象徵。」丁水柔將視線放在樹上數以百計、隨剛蕩的黃絲帶,清晰且無比認真地道。

  真的不對勁!蓮沼彥一的警戒心更往上升。

  「象徵我在等你……」吐出這句話,她立刻昏了過去;

  該死!他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她在發燒,平常的她說話不會如此「清楚」、「正常」!

  「你說該怎麼罰你?」發出一聲長長的喟歎,蓮沼彥一半是無奈、半是疼寵地道。

  淋了雨、發了燒,還自梯子上跌下,短短數小時內,她將自搞得狼狽不堪,而他就在她身旁,目睹一切的發生卻無力阻止

  「記得嗎?你不能淋雨的……」再次歎了口氣,蓮沼彥一的氣像是在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她的身子向來比別人嬌弱,竟然還如此不珍惜自己!

  「嘴巴張開。」蓮沼彥一舀了一匙藥粉,和了水,要她喝下

  方才家庭醫生來過了。為了避免她昏昏沉沉的吞不下藥丸,他特地請醫生將藥磨成粉,方便她服用。

  「唔……」丁水柔依然賴在蓮沼彥一溫暖的懷裡,一臉安的模樣,一點也沒有想醒來的樣子,更遑論要她張口吃藥了。

  她一直找不到一個可以安置自己的地方……

  她好想念他的體溫。

  在臺灣,夜夜同他共枕,出了門,也總是被他攬在臂彎裡。

  真的是習慣了,習慣了他身上的溫暖氣息。

  自從他去了日本後,她一直找不到一個適合安睡的處所,泡枕與床鋪再也不能滿足她。

  終於,他回來了。丁水柔的臉上浮現一個安心的笑,如貓咪般愛戀地磨贈了下他的胸膛,舒服地輕歎了口氣。如絲的細發撫過他的胸膛,伴隨著一口暖暖的呵氣,蓮沼彥一的身體陡然一僵。隨即,他強迫自己放鬆,目光炯炯地凝視著懷中嬌美的人兒。她這樣,是在誘惑他「趁人之危」嗎?

  「醒來,喝藥了。」說著流利、悅耳的口語,他的嗓音卻仿佛壓抑著什麼似的,顯得有些吵啞。

  是的,縱使自己再想要她,他也不能!

  他沒忘記她的燒才剛退,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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