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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丁水柔開始習慣蓮沼彥一的陪伴。

  上街有他、工作有他、寂寞時有他、快樂時有他……總是一回身,他就在那兒。

  奇妙地,她的心裡不再感到惶恐,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是的,踏實,這種被人守護的感覺真好。

  自從發現蓮沼彥一同她一樣會顫抖不安後,她開始把他從掠奪者的角色轉換成平凡人來看待。

  原來,不只是他深深影響著她,她也影響他很深哪!

  這算不算是一種效形的羈絆?

  他們的喜怒哀樂開始牽扯不清,心也失去了一貫的淡然。可是她的心不再因想著要逃離而隱隱發疼。夜裡,他人夢時,那一貫的溫柔更是教她耽溺不已。

  至於白日,他那灼灼的視線雖然燙人如昔,她卻知道他情感的深沉,更知道他在為她而壓抑著,這讓她感動不已。

  淡然慣了,她幾乎快忘記什麼叫作感動,是他喚醒了她這睽,違已久的情感,為她的生命注入了暖流。

  也許,就這麼陷落了也無妨。

  淡然有淡然的好,陷落又何嘗不可?她的心境開始有了微妙的轉變。

  以往不貪求,是因她明瞭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會是自己的。可是他來了,特意尋她而來,單單只為她一人!

  他是屬於她的?

  倘若如此,她該不該伸手捉住幸福?

  她該不該縱容自己的貪求。

  她想,她還需要更多的勇氣,或許,她得再多想想他們之間的一切……

  也許,想得太多,她又會裹足不前。但至少目前她接納了蓮沼彥一進入她的生活,不再只是一味地逃避、退縮。

  像今天,她心血來潮地穿起圍裙,打算洗手作羹湯,而蓮彥一就倚在牆角看著她。

  感覺他灼人的目光自背後傳來,她不再覺得不適,反倒覺得安心,心中有一種受疼寵的感覺。

  他的眼中映著她的身影,滿滿都是她的身影呢!

  只要這麼想著,就會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充斥她全身,讓她全身都暖洋洋的。

  剛開始那種害怕欲逃昀恐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心感。

  知道他與自己是相屬的,就好像獲得了一個期待已久!卻始終沒人願意給她的禮物。

  仔細想想,或許她一直在追尋這種感覺,只是因為心變得淡然,所以也就忘了,忘了自己曾經尋覓、曾經渴求過的感覺。

  這算不算是一種獨佔欲呢?

  那麼蓮沼彥一對她、她對蓮沼彥一,難道都只是受欲念驅使,不帶愛戀?

  會嗎?

  丁水柔下意識地排斥這個想法,因為對他們而言,彼此都是一個太過複雜的存在。

  她並不是菟絲花,從沒想過要依附什麼而生存。她或許嬌弱,但並非沒有依靠就活不下去,要不,她也不會拒絕繼父的援助,堅持自力更生。況且這些年來,她也已經為自己拼得了一片天。

  所以,她並不期望有人來為她遮風擋雨,但是,身後有個人總是好的,那會令她不再覺得孤單。

  孤單?

  得不到她的回應,蓮沼彥一也會孤單嗎?

  思及此,她開始為他感到心疼。

  那日,他如負傷野獸般的神情縈繞在她腦海,久久不去。

  她一直找不出心中那莫名的情緒是什麼,只是隱約明白那絕不是同情,因為她不會把同情二字用在他身上。

  他太狂、太傲,不需要旁人的同情。

  可她確確實實地為他震動!深深地震動了。

  原來,那是心疼……那股莫名的情緒是她對他的心疼啊!

  一直到現在,她才明瞭。

  一手拿著食譜,一手持著鍋鏟,下水柔處於出神狀態,兩手僵在半空中,久久沒有動靜。

  就連蓮沼彥一上前拿走她手上的食譜興鍋鏟,她都渾然不覺,只是逕自沉浸在紛雜的思緒中。

  習慣了他的存在後,她以往的惡習全數回籠,不是動不動就把該做的事擱在一旁,逕自睡了過去;要不就是像現在這樣神遊太虛。

  「薑……太、太……白粉、蔥、牛……肉、百合……」就算沒了食譜,她依然把材料念得正確無誤,但卻完全沒發現自己早已兩手空空,轉身欲走向冰箱,卻撞上站在身側的蓮沼彥一。

  「好……痛……」揉著自己的額頭,丁水柔抱怨道。

  然後抱怨沒兩下,她就站著睡著了,蓮沼彥一眼明手快地接替了她的動作,代她揉著額頭,接著替她塗上膏藥。

  額頭上傳來的涼意,讓丁水柔稍稍清醒。只見她夢遊似的繞至另一側,打開冰箱,拿出一準與她先前所念的材料完全不同的食材。

  見她步履蹣跚地捧著一堆食材,蓮招彥一想也不想便上前幫忙,卸去了她滿手的物品。

  對於自己手上的重量減輕,丁水柔一樣毫無所覺,只是腳步遲緩地朝流理台前進。

  就定位後,她拿起鍋鏟,卻又仿佛想到什麼似的低下身於,從流理僅下拿出了鍋子。

  「百合要先……先剝、剝片……泡、泡水……清洗……」丁水柔自言自語地念著,抱著鍋子搖頭晃腦的,像是在回想食譜上所寫的文字。

  不過,她拿的卻是橘子。

  拿走丁水柔剝了一半的橘於,蓮沼彥一換上真正的百合,她依然渾然不覺地剝起百合。

  「牛、牛……肉切好,牛肉絲用蘇打……粉、醬油、太……白粉攪拌。」丁水柔含糊地念著,小手摸了一把菜刀,拿起豆腐就切起來。實在太害怕她拿刀的架式,蓮沼彥一運用巧勁,輕輕抽出她手中那把一不小心就要染上鮮血的菜刀,換上了白蘿蔔。

  誰知道丁水柔竟也不抗議,就這麼拿著白蘿蔔,把豆腐搗成爛泥,然後加入一堆亂七八糟的調味科,開始攪拌了起來。

  她在玩扮家家酒嗎?

  似乎覺得很有趣,他眯著眼,好奇地想知道她究竟會煮出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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