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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夠寬容了,先前幾次都只是意思意思地沒收了事,再刻意不澆水讓植物乾枯,才讓佐野萌子領回去。

  沒想到,她總是有辦法把快枯死的植物救活,甚至明日張膽地再添上幾盆。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再這樣下去,不管你的成績有多好,我都要通知你的家長,讓他們瞭解你的在校表現!」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教書二十多年來,再頑劣的學生她都碰過,就是沒見過像佐野萌於這麼難纏的。

  明明平日看來溫馴得緊,怎知竟會是個勸不聽、執迷不悟的頑劣份子?

  偏偏教務長拿她當升學指標,哼!資質絕佳又如何?不過是區區一個初中部一年級的學生罷了!

  前途一片光明?

  可笑!

  再這樣下去,是前景堪憂才對吧?

  任她父親政商關係再好,每年捐了多少錢給學校,她鈴木春香都不放在眼裡。

  當真以為她不知道佐野家已經沒落了嗎?

  教務長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竟硬要巴著這只不會生蛋的金母雞。

  而且——

  她就不信傳聞教養良好的佐野夫人會坐視自己的女兒胡來不管!鈴木春香信心滿滿地想著。

  「相信你也不願意事情鬧成這樣吧?佐野同學?」改采柔性勸說,鈴木春香微微傾身向前,在丁水柔耳邊略帶脅迫地道。

  然而丁水柔卻是不言不語,毫無反應。

  空氣霎時凝結,整間教室諍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半晌後,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傳了出采。

  巴格耶魯!

  她在訓話,她竟敢睡著?

  「佐野同學、佐野同學?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鈴木春香氣急敗壞,全然失了教師風度地搖晃起丁水柔的肩膀。

  「啊?老、老…師,有什、什麼……事嗎?」丁水柔張開眼,愣愣地看向鈴木春香,一臉迷惘,全然不解發生了何事。

  她的唇角竟然還殘留著口水!

  她實在很想、很想——

  掐死她!

  她怎麼又夢見了中學時代的事情?

  是幻?是真?她早已分不清。

  日本午後宜人的熏風仿佛還吹拂過身邊;窗外則是她喜愛的白楊樹正搖曳著嫩綠的枝葉。

  其實,說正確些,她愛的是秋天的白楊樹。

  秋天的白楊樹會撒落一地的金黃供她撿拾,做成書簽;會落滿她的發梢,任她拂了一身還滿,仰頭凝望。

  但,她是屬於夏季的。

  夏日的陽光夠強,符合她向陽的特質。

  楚琳總笑她是一株活生生、會走動的植物,才會如此趨光、愛曬太陽。

  她也不否認,畢竟這是事實。

  愛曬太陽也沒什麼不好。

  她就愛那暖洋洋的感覺,總讓她發自內心感覺舒適、愉悅。

  至於白楊樹,就留給秋季,就當作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好證她回憶夏日的暖陽。

  白楊樹為她收藏了夏日的美好,教她怎能不愛?

  而且,「楊」與「陽」是同音

  巧極了,不是嗎?

  鈴木老師分貝極高的咆哮聲還迥蕩在耳邊,她竟又恍神了。若鈴木老師有知,不知道又要氣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她大概也無從得知吧!

  每一次,都是同學事後心驚膽戰地向她轉述,她方知一二。

  是的,只有一二。

  因為同學們說話時,她總是又會被周公給拉去下棋,總是只聽到開頭的一、兩句……

  說來,她對不起的人還真不少!鈴木老師是其一,其他林林總總,各科目的老師更是不消說,就連向地問路的路人也常常被胡裡胡塗地指到別的地方去。

  當然,受害最深的就屬幾個和她較好的同班同學。

  每次她們都要耳提面命、再三交代今天哪科老師又出了什麼作業,明天又安排了什麼考試。就連她挨罰受罵,她們都還會在事後諄諄告誡,要她多少收斂些,免得日子難過。

  天知道,是她日子難過,還是她們受她之累而日子難過。

  最慘的是,她們說了許多,卻完全不知道她聽進了多少。說有五分可能還太多,怕是連一分也沒有。

  只要她的功課沒做,就會帶到課堂上邊睡邊寫;書沒念,考試照考,成績照樣高分。三年下來,鈴木老師總是盯她盯得緊,卻是自己徒增白髮,同學唉唉歎息。

  總歸一句,虧她們還有耐心同她說話,也真是難為她們了。

  現在想起那段日子,她竟然有些想念鈴木老師久達的斥駡聲。

  這樣好像有那麼一點不道德……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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