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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侯兒」,而不是「猴兒」。

  玫瑰豔紅,熱水蒸騰。長髮披散,寬衣解帶。

  入浴的卻是一個昂藏八尺男兒身。

  閉起眼,左封遲讓自己整個人泡入熱水中,把一身的風塵泥垢全都刷掉。疲累時泡澡是最好的,可安穩心神,沉澱思緒。

  他只有結實的右手臂仍置於熱水桶外,腕上七尺長兩指粗的鎖鏈連接到屏風的彼端,一個細瘦的小手腕上。

  整個空間安靜又舒服。

  安靜?是的。他又點了她的穴。所有的小動物都不喜歡洗澡,猴兒……不,鳳芸侯自然也不例外。不點穴,她恐怕會撕了那些膽敢碰她的婢女。

  雖然時值嚴冬,不易出汗,但千里奔騰了一個月,她身上早有一股令仕女掩鼻的醃菜味。方才在屏風後等婢女們幫她梳洗,待所有人都退出後,他才寬衣入浴。

  他有多久不曾如此放鬆了?左封遲不禁滿足地歎息。

  突然,有極細微的水聲及氣泡聲傳入耳底。左封遲睜開玄黑色的眸子,側耳聆聽,房內又是一陣安靜,只有遠處走廊有人走動的聲響。

  是他多心了吧。不再多想,左封遲又浸回熱水中,舒服地放鬆全身筋肉。卻不知道此時,離他七尺遠的小小人兒已經快要淹死了!

  「咕嚕……咕嚕……噗、噗!」

  被點了穴放在澡桶裡的鳳芸侯,因為腳稍可移動便使勁掙扎,卻沒料到腳下一滑,身子跟著往下移,熱水霎時淹過她口鼻,只剩大睜的眼露在水面上,全身無法動彈又被點了「啞穴」,她連要呼救也沒有辦法。

  「咕嚕……噗噗,嗚……」

  她渾身又熱又痛,尤其是後背的地方,從浸入熱水之後就似有把火在燒般,痛得她張口又喝進不少水。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淹死在澡桶裡時,一個黑影破窗而入,大力撞上屏風——

  「誰!」

  左封遲低喝一聲,和衣取劍,差點一刀劈了迎面沖來的黑猿。外面同時傳來一陣頻問「跑到哪裡去了」的吵雜聲。左封遲一見到渾身濕漉漉的黑猴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請他們幫忙洗猴的?他真想歎氣。

  看著那只在屋內沖來撞去的野猴,被蠻力撞開的窗子還在搖晃,窗旁的矮桌更早已倒下,他泡澡的閒情逸致已完全被打散。

  頑長的身影毫無眷戀地離開熱水,披上中衣,穿回外褂。

  「它在裡面。」直到開了門,他都沒看鳳芸侯的方向一眼。他雖不近人群,卻固守禮教,男女之防甚嚴,即使她只是個小娃兒都是一樣。

  在門口擋不要衝進去捉猴的長工,先進去的婢女卻發出了驚呼聲:

  「啊——淹死她了!」

  淹死是沒有,不過嚇壞眾人倒是真。

  不為她多喝了幾口飄著玫瑰花瓣的浴水,而是因為她背心不知何時被烙上了一個手掌印。

  鮮綠色的掌印。

  誰也不知道她何時被人打了一掌。女婢們個個慌忙搖頭,說方才梳洗時誰也沒有看見,說這傷是入浴之後才有的。

  左封遲診視著鳳芸侯的脈象,面色愈來愈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一路下來的輕疏大意!終於,他閉了閉眼,說:

  「這是『寡婦掌』。」

  「寡婦掌是何門何派的武功?怎麼侯兒在莊裡中掌我們會毫不知情?」見多識廣的溫皓月聽也未曾聽過這掌法,但光看那鮮豔的顏色,便知此掌兇狠異常。

  左封遲眉頭緊鎖。

  「這掌是我疏忽了……侯兒應該是在師姐夫婦遇襲的那晚所受的傷,必須遇熱或發汗才會顯現在肌膚上,所以入浴後才會『突如其來』地出現。」他一邊說手邊的治療不曾停下。

  鳳芸侯並沒有陷入昏迷,只是雙頰呈現不自然的紅暈,靜臥在床,雙眼直盯著左封遲取出針來。

  「侯兒,我要放血了,會有一點痛,你忍耐點。」左封遲道。

  鳳芸侯指尖微痛,血一放出來,果然有一絲絲的暗綠夾雜其中,毒已經遍及她全身血脈了。

  接下來的數天,她開始發高燒不退,幾乎整日昏迷。

  「寡婦掌到底是什麼?」一日,左封遲把鳳芸侯抱出戶外臥雪,溫皓月終於忍不住問。

  這個掌名聽來極不吉祥,彷佛有什麼可怕的後果等著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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