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惡男(40)_布丁

四十

　　解滄笑將玻璃罐接了過去，竹衣忐忑不安地等著他的反應，卻見他手一松，玻璃罐摔碎在地上，可憐的巧克力散成一地。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失控地怒喊道：「為什麼這麼做？」

　　「不然你以為我會怎麼做？高興？」他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大眾情人嗎？」

　　「我那天所說的其實是騙你的，因為解滄風洩漏了我的秘密，我情急之下才說了謊。」

　　「我沒興趣聽你解釋那些無聊的東西，我要出門了，再見。」

　　突然，竹衣手一揚，甩了他一巴掌，「這是我用盡心力，投入所有感情的成品，你不應該這麼不屑一顧！」

　　「你敢打我？」解滄笑眸中佈滿濃濃的殺氣。

　　「你痛的是臉，等一會兒就不痛了，可是我要難過多久你能體會嗎？你果然是個超級無敵爛人，我不懂為什麼會喜歡上你，無可救藥地一直喜歡你？對於你執著的興趣我無法理解，所以我身體力行的想要去瞭解你的世界。經過這三天的努力，我終於完成了這些巧克力，我得到的是成功的滿足，但更重要的是我終於可以體會到相同的執著，可是你竟然將它打碎……

　　」竹衣已經不想去管無聊的自尊與面子問題了，她只想把心中的話一吐為快。「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的事實。還有，努力去追尋你的夢想，即使中間挫折重重，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後悔的。」

　　「你說完了嗎？」他看上去仍是一臉的暴怒，沒有回她一巴掌，似乎是她的幸運。

　　她的心好冷、好冷，雖然一開始就沒抱太大的希望，可是結果還是令她心碎。

　　竹衣默默無語地轉過身，拿掃帚和畚箕清掃地上的碎片。當巧克力被掃帚掃進畚箕裡時，她強忍的淚水突然跌了下來，跌碎在巧克力上。

　　她停止動作，瞪著巧克力，看著他們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苦澀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好窩囊的感覺！即使被他如此殘酷地拒絕，她仍是無法克制她的感情。難道每個深陷入愛情的女孩子都跟她一樣的笨，一樣的感到力不從心？

　　竹衣用力抹掉頰上的淚，繼續將地上的碎玻璃和巧克力掃進畚箕裡。

　　當最後一塊巧克力即將被掃進畚箕裡，突然有個身影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一愣，定睛一看，竟是解滄笑。

　　他拾起巧克力，在她的訝然注視中，作勢欲將巧克力放進嘴裡。

　　「不要吃！」她連忙蹲下拉住他的手，「萬一有玻璃怎麼辦？」

　　「那也是自食惡果。」解滄笑淡淡地說。看著她的臉有了緩和，眼眸閃著一些和平常感覺不一樣的東西。

　　「為什麼？」是有什麼在改變嗎？竹衣緊張的手微微發著抖。

　　「為什麼我對你這麼壞，你還是喜歡我？」解滄笑深邃的眼眸直望進她的心靈深處。

　　竹衣思忖了一會兒，一抹羞赧的微笑浮現在她唇邊，「可能是……我真的喜歡你吧，不管你是什麼模樣，我就是喜歡你！」話一說完，她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你不覺得這樣很笨嗎？」

　　可惡！她就知道他一出口就沒好話！而她竟還正經地回答他，果然笨到了極點。

　　「對啊！很笨！」竹衣裝作一臉毫不在意地點頭，「我就是笨，你想笑就笑吧，我已經不在乎了。像我這種人沒有什麼高遠的夢想，也沒有什麼理想要實踐，腦袋裡只有膚淺的錢、錢、錢！」天啊！她在說些什麼，誰快來停止她的語無倫次吧！「我們明天就要搬走了，在學校你也不會再看到我了，一定覺得很可惜吧，沒有一個倒黴蛋可讓你隨意戲弄、當玩具玩了。不過你一定很快就找到新玩具了，反正——」

　　「沒有人像你這樣盲目地喜歡我。」

　　竹衣一咬牙，「對！我很盲目，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歡你，可是我並沒有為你造成任何困擾，你卻利用這點頻頻羞辱我。我喜歡你錯了嗎？有誰規定我不能喜歡你？就算是你本人也沒有資格！」

　　她只是喜歡他而已，為什麼就要被他踩在腳底下？

　　先戀上的人難道就註定要被傷得比較重，比較沒有尊嚴、沒有自信嗎？太不公平了！

　　「如果我給你五十萬，要你不要喜歡我呢？」

　　豬八戒，他說的是什麼話啊？感情可以秤斤論兩的嗎？

　　「你可以拒絕我，但我為什麼要你的錢？」

　　「你不是最愛錢的嗎？」

　　「我不會自己賺嗎？你當我廢了手還是廢了腳？我家窮了十幾年，從沒有伸手跟人要過錢！就算餓死了，我還是有我的尊嚴在！」竹衣氣得快瘋掉了。

　　爛人！他竟然是這樣看待她！他竟然以為在窮人面前錢就可以決定一切！果然是大少爺，到底是誰被錢利用了都不知道。

　　「你真的不要？」

　　「解滄笑！」她終於被氣哭了，「我受夠你了！我不要喜歡你了行不行？如果你一定要這樣侮辱我的話，我不要喜歡你了行不行！」她痛徹心肺地大吼，哭得肝腸寸斷。

　　解滄笑定定地看著聲淚俱下的她，伸手為她抹掉頰上的淚，突然開口道：「曾經……有一個女孩子為了五十萬把我出賣了。」

　　竹衣呆了呆，愣愣地看著他。

　　解滄笑也沒料到他竟然就這樣脫口而出，他有些尷尬地拿起他手上的巧克力，轉移話題，「我還沒品嘗你花了三天才做出來的巧克力。」

　　他故意嘲笑她，但竹衣完全沒聽進耳裡，她還脫離不了适才的震撼。

　　他將巧克力放入嘴裡，輕輕地咬下。

　　竹衣使用的不是上好的巧克力，味道過甜了點，顯得有些膩，巧克力和奶油的溶合度也不夠，整個來說算差強人意。解滄笑僅給了她及格邊緣的分數。

　　巧克力的甜味快速佔領了舌頭的味覺，直上腦門，突然，頰畔傳來一股溫熱感，解滄笑伸手一摸，竟發現了滿指的淚。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該死的，他自讀小學之後就沒有掉過半滴眼淚，今天吃塊巧克力，竟然可以引發他的淚腺分泌。

　　竹衣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但她只能呆愣原地，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是不是咬到玻璃片了？」她著急地托起他的下頷，「張開嘴給我看看。」

　　凝望著她著急的臉，解滄笑赫然醒覺，這女孩是打真心地喜歡著他！恐怕就算有再大的阻礙，再多的誘惑，她也絕不會撼搖心意。

　　那他還在懷疑她什麼呢？他還在不確定什麼呢？他還固執些什麼呢？

　　他體會了眼淚的含義。他笑著伸手抱住了訝然的她，臉埋在她的頸窩間，淚水濡濕了她的衣裳。

　　半年後，解滄笑考上了醫學院，竹衣則是白天念書晚上打工，他們的生活充實而和樂。

　　解家夫婦對於這一項結果滿意極了。兒子終於乖乖照著他們希望的路子走，他們費心安排了一切總算有了回報。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在竹衣大學畢業的時候，解滄笑毫無預警地辦了休學，轉飛到法國去讀餐飲學校，而竹衣當然也跟著他一起去了。

　　在他們出國的前一個月，竹音和竹雨搬出瞭解家。同樣讀大學的他們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畢竟他們和一般的同齡少年不同，他們曾遇過生活上最大的困境，所以即使尚未年滿二十，他們仍力勸竹衣放下擔心與牽掛，和解滄笑一塊朝理想飛去。

　　解家夫婦氣得直跳腳，但當他們知情的時候，小兩口早站在法國的土地上，鞭長莫及，除了任由他們，無計可施。

　　還好的是，解滄笑答應完成他們的心願，這才讓他們的遺憾有了補償。事實上，解滄笑是因為尚未抓住未來的方向，所以才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也許有一天，他瞭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解家夫婦說不定還會再失望一次。

　　在相知相許的這一段期間，解滄笑雖然接受了竹衣的感情，也誠實地面對自己已經喜歡上她，所以才會對她的所作所為那麼在意，在她有可能碰觸到他心靈深處的時候表現得那麼憤怒的事實。可是自我封閉已久的他，竹衣仍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解開他的心結，也真正地瞭解到解滄笑憤世嫉俗的原因，除了父母強制的施予壓力外，還有他和之前那位影響他深遠的女孩子之間的糾葛。

　　解滄笑在離家出走的時候認識那位年紀比他大三歲，面貌清秀甜美的女孩。女孩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好，自己在外自力更生了好些年。兩個人認識沒多久就陷入了愛河，他也就順理成章搬去和女孩在一起住。

　　同居了約兩個月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女孩自解滄笑口中得知他的身份，也瞭解他家優渥的經濟情況，女孩一時利欲薰沁，在知曉解家夫婦正苦苦找尋兒子時，她以五十萬的代價賣瞭解滄笑的行蹤。

　　解滄笑原本並不相信女孩子竟會出賣他，而且還是為了錢出賣他，所以和父母打了賭，卻在女孩子的承認之下冷了心。

　　於是他遵照約定，成為一名好學生，所以才會有竹衣所認識的雙面解滄笑的存在。

　　帶著面具的他遇到了同樣帶著面具的竹衣，因為她極力掩飾自己貧窮的出身，所以他對她是十分輕視的。他壓根看不起她，她喜歡他一事，反而成了他一種變相的報復。

　　他在戲弄她的過程中找到了一種抒發的樂趣。

　　可是當他發現她和那個女孩子是不一樣的，她是一個有自己主張、有原則、對自己的喜愛異常執著的女孩子時，她初步敲擊了他緊閉的心扉。

　　在面臨轉變的同時，他以憤怒的手段採取自衛，進行反擊，因為他感到害怕。他可以自己攆走竹衣，可是他卻選擇了回復壞學生的模樣，藉由父母的手來趕走她，也是因為他內心的矛盾——他要有她在身邊，卻又不願真正的自己赤裸裸地在她面前呈現。

　　他一直是處於矛盾的，所以當他豁然開朗，真正的感受到暖暖的愛情時，他掉下了淚，也一步步地卸下防衛，真心地接受了竹衣的感情，也慢慢地將他的感覺一點點地讓竹衣知道。

　　他曾用心愛著那個女孩子，所以他才會如此痛心。初時，竹衣有些嫉妒，但隨著年紀漸長，她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遠遠超過那名女孩子的；是她將他從泥淖中解出來，她對他的意義自然不同。於是她好笑自己的小心眼，卻也更心疼解滄笑，對他的感情更是與日俱增。

　　在異國的土地上，生活過得雖清苦，但他們的精神是愉悅的。再過不久，他們即將頂著法國廚藝大賽首獎的榮耀歸國，他們會用時間與成績證明給解家夫婦看，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在湛藍天空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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