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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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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一袋水果、做好的飯菜以及一把黃菊花,轉了幾趟公車,她來到郊外的墓園。墓園不是很大,每個墓地占地都很小,這裡埋葬的多半都是些沒錢的人。 市內的墓地太貴,她傾盡所有,才能在這偏遠的郊外買下這一小塊地,立了一塊墓碑。 碑上寫著「愛兒夏軒之墓」的大字,右下角還有以小字寫著「夏菊花立」。 只見上面有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大約六七歲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的,十分好看,那一臉燦爛的笑容更是惹人喜愛。 夏菊花慢慢的蹲下來,微笑地說:「軒兒,媽媽來看你了。」 她失神癡望了許久,才把旁邊放著的水果跟飯菜拿出來,在墓碑前整齊的擺放好,然後將黃菊花插好。 她的軒兒最喜歡她做的菜,也最喜歡黃菊花,因為他總是說她的名字叫菊花,是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而菊花也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她還記得軒兒說這些話時的笑臉。 夏菊花端坐了下來,怔怔的撫著石碑,眼中全是那張燦爛的笑臉。 媽媽,我考了一百分耶! 媽媽,我可以自己坐公車回家了。 媽媽,我會煮飯了,可是有點焦。下次我會多放一點水的。 媽媽,我好喜歡你哦,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媽媽…… 夏菊花腦海裡全是夏軒的一顰一笑,耳朵裡充滿了他的呢喃叫喊。 可是她那個可愛兒子,現在在哪裡呢? 他消失了,隨著那輛車的迅速駛來,縱使煞車聲大響,卻也擋不住車子的前進,那車就這樣跟軒兒小小的身子撞在一起,鮮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斑馬線,就像她的淚般,不斷地淌流出來。 至今夏菊花仍記得,她最後一次緊擁著兒子那小小的身軀,兒子對她說過的話,那記憶不時地在她腦海中…… 「媽媽,我痛。」小小的身子不斷抽搐,夏軒小聲的呻吟,可血仍不斷從他微張的嘴和鼻子裡流淌出來。 「媽媽,我好痛。」 她能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兒子的痛仿佛成雙成倍的加在她身上,那哭泣的呻吟聲就像一把槌子重重的打著她的胸口,讓她覺得空氣都變得如此稀薄,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緊抱著兒子,顫抖的雙手不斷的擦拭著他嘴角的血,喃喃自語:「不痛,不痛,軒兒不痛了。」 「媽媽、媽媽……」夏軒無助的呼喊,說不出那種痛楚。 「我在這裡。」夏菊花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撕成兩半,沉重的喘氣聲伴著那艱難吐出的話語,「媽媽在這裡。」 「媽媽,我……好痛。」緊閉的大眼睜開,那如往日般晶亮的大眼睛已不再靈活的轉動。望著滿臉淚水的母親,夏軒努力的要綻放一個微笑,卻被痛楚牽引,臉上的表情扭曲了。 「不痛,媽媽……我不痛,不……要哭,媽媽,你笑最……漂亮了。」 「好,媽媽不哭。」夏菊花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嘴裡雖然應和著兒子的話,可神情仍是一片恍惚,她一直認為兒子是上天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現在……是不是老天看不下去,不忍心他再跟著自己受苦,才想把他帶走了呢? 「媽媽,你要……笑。」血從鼻子裡流得更凶,夏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似乎每說一個字就要用盡他全身的力量。 「好,媽媽笑。」夏菊花戚然地說著,綻放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和著淚水卻顯得格外動人。 「媽媽,笑……」話還未說完,夏軒便安心的閉上眼睛,手也無力的垂下。 夏菊花喘著氣,緊緊的抱住兒子,一動也不動。 她不知道自己注視兒子多久,那一夜她不曾合過雙眼,逕自憶起和兒子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夏菊花異常平靜,為夏軒準備了他平常最喜歡的衣服,為他清洗身子,抹去那些血跡,每一件事她都做得如此的認真仔細。 至於夏軒的葬禮,由於夏菊花沒有朋友親人,所有的事都是幾個一同看著夏軒長大的好心鄰居們一起幫忙辦的。 原本是要火葬的,因為夏菊花不忍兒子的身體受蟲蟻的侵害,所以想要把兒子的骨灰撒向大海,願他化成輕煙隨風散去。但是老人說那麼小的孩子最好還是土葬,也因為她的私心,不想連一個可供想念兒子的地方也沒有;既然兒子的靈魂已經飛向天堂,那麼就讓他的軀殼來陪伴她吧。 在夏軒的墓前,夏菊花把他所有的玩具、衣服和用過的東西、照片,全都燒掉了。 只留下一張母子倆的合照,那時候他們好開心,有著跟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一樣燦爛的笑臉,這也是她做過母親的唯一紀念;剩下的就是她對兒子美好的記憶和無盡的思念。 漫漫長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她沒有睡去,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兒子仍是不可能再用他清脆的童音呼喊她。 她再也沒有哭過,她照常地上班,除了更加沉默之外,跟以往並沒有區別。 媽媽,你要笑。 她會笑的,因為她牢記著兒子的最後一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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